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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意外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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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床保胎满三个月时,时节也到了阳春三月,卫嫦总算获得了下床走动的自由。

    不过仅限于晌午和晚饭前的一个时辰。

    用过午膳仍必须老老实实躺床上去,作息时间也是典型的起得迟、睡得早。

    江南岸的凤栖城,比江北一带更早迎来春暖花开。到了阳春三月,更是鸟语花香、一派欣欣向荣。

    用过早膳后,卫嫦照例在软榻上小躺了一会儿,估摸着到晌午了,就让月芽把她那把孕妇专用躺椅搬到庭院东角的槐树下,眯眼享受春天暖融的日光浴,顺便给身体补钙。

    忘了说,她已于上个月下旬搬来员外郎家的后院住了,堂屋出来便是这座亭台楼榭、假山荷塘俱全的花园式庭院。

    庭院里花木繁多,特别是一到春天,更是引来蜂蝶无数。所以阙聿宸虽然同意她出房门,却还是不让她去花园中间的亭台楼榭,只让她搬张躺椅,在堂前的槐树下躺躺。

    堂前阶下栽着两棵大树,靠东厢房的是棵大槐树,靠西厢房的是棵香樟。

    相比较而言,她更喜欢香樟。何况这棵香樟树据说已有五十年树龄了,比这座宅邸的年龄还久远。

    若说江北一带的民居里,种植最多的是寓意吉祥的槐树,那么,江南岸乃至南域一带的百姓,更偏好在庭院里栽种香樟。部分从江北迁来的民户,则两者兼种。

    香樟树树体含香,能驱蚊蝇、抗恶气。树干硬朗美观,打造出来的家具也属上乘。可也因为这个原因,怀孕妇女是不宜和香樟靠得太近的。所以,她和槿澜。被阙聿宸整日耳提面命必须离它远点,生怕香樟木散发出的特殊凉性,乱了她们的胎气。

    特别是她,本就坐胎不算安稳,阙聿宸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往香樟树下坐。要不是这里的居住环境清幽、宽敞。更适宜养胎,他甚至都不想让她搬来这里住。

    最后,离香樟树较近的西厢房,划给了儿子住,驱蚊防蝇嘛,小孩子皮肤嫩,容易招虫咬。和香樟树为伴,就少了这个烦恼。

    可事实上,小家伙之所以不招蚊蝇虫蚁亲睐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喝了魔珠产的百花露。在腹中时又因她服食过万莲子而多少有些吸收,但这个事又不能和阙聿宸说,只得搁在心里吐槽:便宜小家伙了!

    除了槐树和香樟,窗前廊旁还有几株桂花和芍药,不过还不是开花的时候,倒是花园中心的花木区。好几种花木都盛开了,不能就近欣赏,远远看着也好。

    员外郎家的四合院虽称“三进”,可光是这座庭院花园,比普通四合院还大,因而整座宅邸在进深上,足有五进那么深。

    紧邻中心花园的主院,如今归自己一家三口住。

    主院后头的第三进院,安排给了槿澜和二姑奶奶母子三人住。

    以正中的堂屋为划分点,以东归槿澜。包括乔世潇给她送来的两个丫鬟和一个懂生产的嬷嬷也住在那里。以西是二姑奶奶母子三人的居所,阙聿宸也给他们安排了两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好就近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佑佑这边,也给配了一个拾掇的小丫鬟,好减轻月芽的负担。因为她习惯了月芽。而灵秀城里又有沅玉、沅珠她们,便不想让阙聿宸再给她添丫鬟,何况还有大姑奶奶阙如意专程让大姑爷送来的助产嬷嬷。

    助产嬷嬷姓徐,年纪和府里的梁嬷嬷相仿,无论是生产还是坐月子的事,都很精通。因而,在她来了之后,阙聿宸也放心了大半。最近几天,徐嬷嬷回禀过卫嫦后,去找槿澜的嬷嬷商量着开始准备产房了。

    卫嫦和叶槿澜的预产期都在秋天。秋天这个季节,比春天更难把握,运气好的话,秋高气爽、秋阳高照,运气不好,有可能碰上连绵雨季,一阵秋雨一阵凉,秋风飒飒扫落叶,两者气温有可能相差十几度。

    因而,产房的布置很重要,要安静、干净、保暖、不通风,必须是一点风都不能通。

    当然,这些条件基本是对官富之家提的,条件简陋的,别说床上了,地上或是草堆里,随便哪里,只要能生就行了。

    卫嫦在徐嬷嬷回禀完后,再听月芽聊到她家乡的妇人在田野的草垛子旁生孩子的事,下意识地和自己舒逸的安胎、生产条件做比较,立马感到羞愧万分。

    阙聿宸听说后,哭笑不得。旁人如何照顾怀孕的妻子他不清楚,可是在他看来,他无法代替妻子生产,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希望妻子在生产时还要吃苦受委屈。

    再者,每个家庭的情况各异,如今的他,既有条件让妻子过得舒逸,有何必要苛刻自己和妻子?而若有一天,他也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即便有心想让她过得舒逸些,怕是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种事也能拿来比?会不会无聊过头了?”当时,他还捏着她的鼻子尖,宠溺地笑问。

    还别说,她就是觉得无聊过头了。

    每个人都有事在忙,连和她一样处于待产期的槿澜,也笸箩不离身地忙着给肚子里的宝宝做小衣。就她,除了吃就是睡,哪怕出了房门,也是躺在槐树下眯眼打盹。

    这才刚满三个月呢,小腹就明显凸起了,想她怀佑佑的时候,肚子也算大的了,可也没这么显怀。她都不忍去想这一胎怀到最后时自己的体型。

    “再这么养下去,我非得变成一头猪不可!”小声的咕哝,被一旁做针线的月芽听到,笑眯了眼。

    “奇怪,今儿槿澜和二姐怎么都不出来?”

    眼见着日头都快移上中天了,以往都会过来和她唠嗑打屁的两人。却一个都没出现。

    “夫人忘了吗?澜小姐昨儿走之前说,今儿打算描副夏荷的绣样出来,给夫人绣到纱裙上,二姑奶奶倒没说不来。不过可能是被甥少爷们给绊住了吧。”

    月芽端了个绣墩坐在躺椅旁边,闲来无事也做起了针线活。

    如今她的本职工作就是照顾卫嫦,厨房重地不需要她再去把关了,有两位懂行的嬷嬷在,不怕出岔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月芽的厨艺很精湛。女红就不行了。当然了,有卫嫦这个半路出家的排在前头,“捉急”这样的形容词是绝对挨不上她身的。至少不看绣活的话,出自她手的衣裳还是挺规正的。

    也好,刚出生的婴儿,穿不带绣花、清清爽爽用细白棉布缝的小衣更好,免得扎到婴儿粉嫩的肌肤。

    经月芽这一提,卫嫦才记起来,拍拍额,下意识地咕哝:“这丫头!都说了别劳神费心地刺绣了。简单裁两件不就行了,又不出门……”

    月芽听得差点喷笑。

    论年龄,澜小姐比夫人好似要大上一岁呢,就算和主子爷结成异性兄妹后,得尊夫人一声“嫂嫂”,也没夫人唤的这么夸张吧——丫头……噗。怎么听怎么怪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月芽可不敢搬到嘴边说。

    上回拿主子的事自言自语,已被风大哥在私底下狠狠训过了,可别以为单单就是那日念了她几句那么简单,后来在他书房练大字的时候,愣是被他逮着机会啃了好几次小嘴。

    一想到这里,月芽就忍不住脸红心跳。说是教训,可她总觉得男未婚、女未嫁,就抱在一起嘴对嘴、舌勾舌,是很不对的。她曾撞见主子爷和夫人这么做。也在乔公子离开的那日,看到他抱着澜小姐也有这么做,可他们不是夫妻就是未婚夫妻,而她和风大哥……

    唔!不能再想了!

    月芽轻拍了拍明显发烫的脸颊,幸好夫人闭着眼。不然就更羞脸了。风大哥对她,应该只是兄长对小妹那般的照顾吧,她不能再要求更多。虽然风大哥没对她明说过,不过她隐约有听青焰他们提过,风大哥貌似已有心上人了。

    所以——

    月芽暗暗握拳,心里坚定地道:下回一定一定要严词厉拒,不准风大哥再用嘴来惩罚她了。虽然那种滋味,她也好喜欢,可她必须拒绝这样的惩罚方式了,因为,那会让她越来越对风大哥动心的……

    “月芽?”

    卫嫦见身边的丫鬟久久不做声,遂举手挡在额上,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小妮子持着针线却没干活,不由挑起秀眉,好奇地问:“你在发呆?”

    “咦?啊!”月芽回过神,连忙低头捧起膝盖上的小衣,继续缝起来,可因为心里还没平静下来,连带着持针的动作也有僵硬,细嫩的手指一连被扎了好几针。

    看着她吃痛又强忍的纠结表情,卫嫦蹙着眉劝道:“别做了,休息会儿吧,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要聊聊?”

    很少见到月芽也会发呆,这个小妮子在北关那么富有压力的混乱环境里,都能发育得这么圆润,绝对是“心宽体胖”这个四字成语的最佳代言人。也因此,卫嫦对她的发呆更好奇了。

    和主子聊她和风大哥嘴对嘴、舌勾舌的事?拜托!她哪敢呀!

    月芽忙不迭摆手,抬头看到奶娘抱着佑佑过来,顿时欢天喜地:“少爷来了呢!”

    卫嫦岂会看不出她的逃避,心下好笑。不过儿子来了,无聊也变有趣了。

    卫嫦转过头,就看到小家伙手舞足蹈地在奶娘怀里朝她打招呼,于是她也笑着朝小家伙招招手。

    奶娘走近后,向她请了个安,然后在月芽端上来的绣墩上坐了下来。

    小家伙就坐在她的膝头,正好和躺椅上的卫嫦面对面。

    “夫人,我有个事儿,想和夫人打个商量。”

    奶娘脸带笑意地看了会儿卫嫦母子互动,等卫嫦停下来喂儿子喝水,见缝插针地启口道。

    奶娘姓赵,闺名子凤,卫嫦初听到时。莫名就联想到了赵子龙……若是奶娘家里有兄长,不会刚好就叫赵子龙吧?卫嫦当时就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

    严格说起来,奶娘不算是府里的下人,又是第一次做奶娘。主观上没有尊卑意识。

    故而,当风书易想规范她时,被卫嫦制止了。反正儿子一戒奶,就没奶娘什么事了,她可不想南下灵秀城还要带着奶娘一同去。

    古时候的少爷、小姐被奶娘拿捏的事例,虽然没亲眼见过。却也不是没听过。

    眼见着儿子渐渐长大,对奶娘的依赖性也有隐有增强的趋势,卫嫦盼望着儿子的周岁快快到来,然后好让儿子断奶,从此和奶娘撒哟娜拉。

    所以,她没让风书易对其他死契丫鬟一样的标准来严格要求奶娘,只要奶娘一如初来时那样真心实意地奶她的孩子,称呼上的尊卑之分,她并不在意。

    “哦?”

    听奶娘这么说,又见奶娘神色微异。卫嫦猜她可能真有什么正经事要和她说,遂在喂完水后,让月芽抱着佑佑到一边玩去,自己倒了杯温开水,边喝边问:“什么事?”

    “我娘家在黎州城外的苦田村,父母相继病逝后。家中只剩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一个人无依无靠,就来投奔我了。可我家的地方也很小,两个小叔又都已成年,不方便她一个姑娘挤,于是就找了隔壁的吴婶收留,平日里做点绣活拿去绣楼卖,挣点嫁妆,不成想,前阵子去绣楼时。被过路的马儿给踢到了,肇事者当场逃掉了,她的脚脖子却肿到现在还没法下地,原本有吴婶照看,我也不担心。可昨儿晚膳前,吴婶跑来和我说,她江北的女儿要生了,得去照顾女儿坐月子,这么一来,家妹无人照顾,我实在很不放心……”

    奶娘细声细语地说到这里,神情略有些局促地看向卫嫦。

    卫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奶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傻蠢了。

    可两宅合一后空房间虽多,却也不会允许不相干的人住进来呀。

    阙聿宸虽没和她提过,但她多少能看出来,他对合二为一后的宅子安全有多注重。唯恐人手不够用,员外郎家的宅子只启用了后院。以庭院花园为界,前院和宅子大门都没开启,进出依旧通过隔壁四合院,其他人仍旧住在隔壁四合院里,但前院的房间也都收拾了,好让青焰几人轮值巡逻时能有地方宿夜。

    这样的环境,她不认为奶娘的妹妹方便住到这里来。

    于是,她思忖一番后,提议:“不如,这个月的工钱,我多算你一点,给令妹雇个人,在她不能下地的期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如此一来,她也算是帮到儿子的奶娘了。

    卫嫦自觉这个法子挺好,怎么说也是住在外头自在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且又以男人居多,对一个还未婚配的姑娘家而言,实在不怎么妥。

    孰料,奶娘听了她的提议后,不但没有她以为的释然,反而面露难色。

    “可还有问题?”卫嫦讶然地挑起秀眉。

    “实在是给夫人添麻烦了,可……唉,吴婶说她这一出门,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晓得,所以打算把屋子锁起来……”

    也就是说,奶娘的妹妹要被扫地出门了?

    唉!卫嫦心里一阵长叹。

    虽然奶娘的家务事理应不归她管,可奶娘既然开这个口了,她又不好装傻充愣。毕竟是儿子的奶娘,又在奶孩子的事上,客观上来说还是挺不错的,能帮则帮吧,遂沉吟了片刻,道:“若是你想让令妹住到这里来,这个事我不好马上答复你。”

    见事情有转机,奶娘连忙应道:“那就劳烦夫人替我问一问,时间上不会长,家妹的性子也喜静,不会打扰大伙儿的,等她脚伤一好,我就让她自己找住处去……”

    卫嫦听着这话怎么觉得这么怪,她还没答应吧?怎么感觉就像是马上要住进来似的?

    正想再对奶娘提个醒,免得她真以为自己答应了,那厢听到月芽的请安声,忙回过头,见阙聿宸领着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陌生男子,穿过两宅院墙间凿通的槅门,快步朝这里走来。

    “都快正午了,怎么还在外头?”阙聿宸见她这个时辰了还坐在槐树下,眉宇微蹙了蹙。

    “这不有事在聊嘛。”卫嫦讨好地笑笑。

    月芽把小主子交给了奶娘,见卫嫦有起身的迹象,忙上前扶住她。

    卫嫦起身后,好奇地朝阙聿宸身后瞅了一眼,总觉得这名男子有些眼熟。

    “咳!”阙聿宸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介绍起身后人的身份:“这是二姐夫。”

    “叨扰了弟妹,真是对不住!”

    彭季耘朝她微微一笑,拱手作了个揖。遗失的记忆虽然还未完全找回,但是对于妻子的娘家人,他不会吝啬真诚的笑容。

    “噗……咳咳咳咳!”

    卫嫦猛地一下呛到口水,连着咳了好几声都停不下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是二姑奶奶的夫君啊,不过想想也是,莘儿和勋儿两个外甥,不正和眼前的男子有七八分相像嘛。

    卫嫦一边咳一边还有工夫东想西想,阙聿宸却听得慌急了,生怕她呛得用力过猛而伤到身子,遂不顾彭季耘在场,拦腰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同时不忘吩咐月芽:“带二姑爷去后面找二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