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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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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武二十年,二月十二,宫中赐宴。

    随着容焕在南国军中的地位确立,长安城诸多雕梁画栋的府邸终于有一间是属于他的了。

    在临近长公主府半条街的地方,原本空置多年的杭府换成了新的牌匾。

    容府。

    他望之有些恍然,新的府邸还在修葺,容焕心里也不愿意搬进去。

    “殿下在哪里,容焕的家就在哪里。”

    男子卸下了一身戎装,轻便的白袍披在身上,整个人惬意的躺在玉石砌就的扇形之上,两侧的凤凰口中吐出温热的流水,一头墨发被浸润在涓涓细流之中。

    萧元趴在他身边,托着腮用玉梳轻柔的梳洗着他的长发。

    “今夜宴会,你便亲自去上表吧,”萧元带着水汽的手点了点容焕的鼻尖,低头亲了亲,笑着说:“我上一次给你洗头,还是在淮山的时候。”

    “嗯……淮山……”容焕闭着眼睛,唇角微弯,“殿下知不知道,我是何时非你不可的?”

    萧元挑了挑眼,征询的垂头看着容焕。

    容焕睁开眼睛,含笑的眸子看了一下萧元,复又闭上,唇角不可抑制的出现巨大的弧度,“淮山的温泉里,我偷偷……”

    萧元一怔,旋即忆起那时她在泡着温泉,总觉得有人在周围,原来那登徒子竟然是容焕。

    “好呀!小小年纪居然就……”

    “小小年纪居然就不可遏制的想要得到你……”

    容焕一伸手,将萧元按到在自己的胸口,萧元看不到他的表情,脸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话便说不出来了。

    “我自己都记不清楚偷偷的吻过你几次,从建武十五年长公主府前的分别开始,殿下,我那时就告诉我自己,我要得到你。”

    我要得到你,得到你的爱,得到你专注的目光,得到你一生的相守。

    萧元要说的戏谑之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贴着容焕,笑了,道:“那你现在得到我了,再不用偷偷……”

    “是的,”容焕的手撑着萧元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萧元的身下便躺着他,“再也不用偷偷的……”

    萧元带着笑,垂头要去吻他。

    “殿下……”轻盈不适时的叩门声打断了两人,“时候不早了。”

    萧元静了静,仍是毫无顾忌得低头亲了一下容焕,才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我们明日去淮山泡温泉?”

    这场晚宴,是新皇登基以来第一场盛大的宴会,几乎长安城里排得上号的人物都得以参加。

    华章溢彩之下,是一个新王朝的开始,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下,左右两侧分别依次摆放着桌案。

    出乎意料的,孟光长公主一改往日姗姗来迟的习惯,与大司马相携而来。

    月上中天,风清殿暖,沉音殿中莺歌燕语。

    这是新皇治下第一次晚宴,又是在南国一统山河之后的第一次晚宴,其中的意义深重,不言而喻。

    此时殿中受邀之人已经基本来齐了,除去陛下和皇后太子未至,素来喜欢迟到的孟光长公主也在太监的引导下在皇座右下手第一席落座。

    而新近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大司马兼光勇侯此时正坐在长公主下面的一张桌案,两人离得很近,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而孟光长公主的老师和养子则坐在容焕的下首,孰亲孰疏一眼便可分辨。

    不知不觉间,姜永夜已经带着皇后太子一行人走进了沉音殿,在一众的山呼万岁之后,坐在了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这时殿中的细语中渐渐散了去,萧元抬眼看着姜永夜,他的心情很不错,眼中带着笑容,唇角微微勾起,萧元便移开了眼,同样勾了勾唇。

    所有人再次落座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

    宫中的宴饮,每每都是同一个模式,不停的流水般的换菜,乐府教养的歌伎舞姬一轮接一轮的上前来献艺,然后再由那个坐在最高处的人说一些君臣共乐的场面话。

    在这种宴会之上,无论是谁都不会真正的自在。

    不知换了多少道菜又跳了多少支舞,姜永夜忽然拍了拍手。

    众人便立刻放下了玉箸,纷纷怀着敬畏的目光望向高处的陛下。

    “朕初登大宝,便得南国一统之喜讯,心之快慰不可言表,故有此宴,一为普天同庆,二为大奖功臣。”

    话音刚落,许多人的目光便落到了一身甲衣的大司马身上,带着敬佩羡慕嫉妒或是仰慕之意。

    姜永夜端着酒樽,俊朗的脸上肃然一笑,“太子何在?”

    姜赞坐在皇后的身边,闻言立刻站起身,拱着双手,道:“儿臣在此。”

    “朕问你,长安离大禾远还是离这头上明月远?”

    萧元原本在喝酒,侧耳听到这一问,忽然觉得格外耳熟,左手不自觉的轻轻捂住胸口,原本心思就一直放在她身上的容焕,立刻就发现了她的不适。

    “殿下怎么了?”

    萧元舒了口气,摇头,将酒樽放回桌案上,有些疲倦道:“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熟悉。”

    姜赞已经想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敢随意回答,声音不如刚才的高,只是低低回道:“约莫是大禾离长安更近。”

    姜永夜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想来不是很满意,目光转了转,看向孟光长公主那一边,挨着景行止落座的姜阳,这是他第一次见萧元的养子,那长相,居然有几分像萧元。

    “姜阳可在?”

    姜阳面色平淡的起身,拱了拱手:“姜阳在此。”

    “你来答。”

    姜阳看了一下萧元,笑了笑,似乎早已经成竹在胸,道:“姜阳以为月亮更近。”

    “哦,”姜有汜点了点头,问:“为何呢?”

    “夜出得见月,独不见大禾。”

    姜永夜闻言面色愉悦,洒然摆了摆手,道:“早就听说长公主的养子幼而聪慧不凡,今日一见,果真不假。此番,便循礼封为光王吧。”

    萧元捂在胸口的手骤然收紧五指,却没有看向姜永夜,唇上露出一点点笑,侧眼冷着眉,道:“姜阳,你还不去谢恩。”

    她这样冷厌的神色吓到了姜阳,原本以为会得到母亲的赞许,谁知换回来的,是这样厌恶的眼神。

    他有些恍惚然不安,走到沉音殿的中央,在叩头谢恩的时候,脸色惨白,似乎要哭了出来。

    就在此时,原本是主角却一直静静呆在孟光长公主身边的大司马突然起身,按着腰上的佩剑走到众人的视线中央。

    “臣有一事要启奏陛下。”

    姜永夜的眼色暗了一下,笑道:“朕本就是为大司马而设的宴,大司马有所愿,皆可纳之。”

    容焕侧脸看了一眼萧元,得到她轻轻颔首的同意,便没有了丝毫顾忌,朗声道:“臣容焕慕孟光长公主久矣,今昧死求尚公主,望陛下玉成。”

    大殿的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谁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大司马是孟光长公主入幕之宾的身份,许多人都清楚,可是此时,是要尚公主,孟光长公主是他区区一个大司马可以肖想的吗?

    众人唯有把目光牢牢的定在陛下,长公主和大司马中间,不知沉寂了多久,孟光长公主轻轻笑出了声。

    抬起头,看向高处正死死看着她的姜永夜,很慢却又不可忽视的颔首,姜永夜握着酒樽,张了张口,倏地笑道:“朕忙于国事,倒把长公主的婚事忘了。大司马乃是北疆之狼,南国儿郎中唯有大司马堪与长公主相配,这婚事,朕应了。”

    众人都有些意外的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长公主真的会嫁给大司马,这两个人相差四岁尚可不提,只是一个是皇族唯一的血脉,一个的出身却只是长公主的家奴。

    “大司马可还有什么要求的,一并讲出来吧。”

    容焕扬眉一笑,看着孟光长公主摇头道:“无所求。”

    直到他重新落座回长公主的身边,殿中众人都未能完全回过神来,皆是目瞪口呆的模样,唯有姜阳。

    他垂着双手,沮丧而悲伤,不断的偷偷瞄着离他很远的母亲,他看着母亲在对别人笑,却不知道自己是何处惹了母亲不快,让她这样不喜欢自己。

    景行止看出了他的不安,低声道:“你母亲并非是厌恶你。”

    姜阳抬头,不解其意。

    景行止喝了一口酒,脸色清淡,看不出他的喜怒:“她只是不喜欢你出风头。”

    姜阳点了点头,可是还是没有快活起来,垂着眼想了许久,仰起头问:“可是每一个母亲,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很聪明很不同凡响吗?”

    景行止一怔,苦笑道:“她怎么是那些平凡的母亲呢?你的母亲是与众不同的。”

    姜阳依旧不懂,他面对的世界相对简单,只是因为萧元的一个眼神,他便觉得一切都坏到不能再坏。

    直到景行止摸了摸他的头,沉声道:“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他心中的不快,并不比姜阳少,原本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可是此时却忍住,细细的劝解一个孩子。

    前世待姜有汜太过疏远,这一世幸而姜阳与他更为亲厚。

    他抬起目光,转向有些遥远的那二人,唇间的角度不变,虽然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是这样看着,真的很不喜欢···

    “殿下觉得好一点了吗?”

    萧元点了点头,放开捂在心口的手,重新斟满一杯酒,递给容焕,道:“恭贺你,准驸马。”

    “同喜。”

    容焕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