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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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天霜阁,沐浴,静心,斋戒三日。第四日,独自登上天山绝顶,凝视天际,自晨至夜。第七日,铺纸挥毫,笔走龙蛇,一蹴而就。一篇李太白的七言古风《梦游天姥吟留别》,从起句“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到“洞天石扉,訇然中开”而止。

    凝视满卷墨迹,只觉意犹未足。忖度片刻,取下霜华,不出鞘,以剑为笔,在一块玉璧上继续书写,第四个字堪堪收笔,一口血吐了出来。

    一掌按在桌上,“到极限了吗?抑或,是无缘?”不再勉强继续。秦霜将霜华插回腰间,封好玉璧,带着先前所书太白诗篇,前往第一楼见雄霸。

    结盟不过是个名头,礼物亦不过是形式。天下会不想直接动武,无双城亦何尝敢轻易启衅。雄霸也知如此,神锋也不一定非要雪饮和火麟,在秦霜坚持后,雄霸口上没有答应,心中已经允了。

    没有立时答应,是不想让爱徒那么容易得到,到最后峰回路转才能得到她最大的感激,也好奇总有出人意料表现的她能拿出什么特别的能够打动无双城独孤一方乃至剑圣的东西,

    但看她如此用心,七天不见,脸色明显坏下去,雄霸忍不住责备:“霜儿,你要的,师父没有一件不会答应你。你真想要雪饮刀火麟剑,为师自会给你。你底子本就不好,这样无端损耗心血,可怎么是好啊。”

    “霜儿说了,无双剑也要啊。不过现下不能强取,只好用礼物去交换了。”秦霜脸色苍白,愈显温润如水,楚楚可怜。叫过使者,“你去,要指明这是送给独孤剑圣之物,若是无双城不肯让你见,你便立即返回。若是允了你,见到剑圣,先让他看诗,若他还要看玉璧,则必要他用无双剑来换,若是不肯,便直接砸了玉璧。”

    雄霸暗笑爱徒异想天开,半首诗,一封玉璧,便想换取剑圣佩剑。

    剑圣本名独孤剑,人如其名,从小到大,皆以剑为终生目标,终生伴侣,终生意义,甚至终生生存价值!他生存,只是为了剑!双亲之死,他从未淌过半滴眼泪;父母下葬之时,他还在闭关练剑。

    他仿佛从来没有亲情,没有兄弟之情,没有男女之情,没有骨肉之情,没有知己之情,没有主仆之情。他自身就像是一柄无情的剑,人间百喜千悲,千恩万义,皆与他无关。心中无悲,无喜,无爱,无恨,无义,无情。只有剑!

    如这无有半分风雅的人,能被秦霜的礼物所打动么?

    雄霸历来对秦霜是纵容的,左右不过数日便能有回音,便不成功,也只是小女孩儿的天真举止,无损天下会的面子。而能借此看到表现一贯完美的爱徒受挫后绷着小脸发闷的可爱摸样也很有趣。

    对于雄霸的想法,秦霜猜到也不在意,除非剑圣是浪得虚名,否则与武林神话齐名的他必然会为玉璧上的字心动。

    有了霜华,她不能再用其他任何武器。她也没有收藏癖好,只是念随心起,金晨曦和泪沧海皆是先后自神兵利器中得来,其他三行或许也是如此。虽然诸事随缘,但也不能坐等机缘上门。既然身在天下会,那么何妨顺便借用资源。

    循序渐进只是前世,今生的她想要进阶只能险中去取。从看见聂风出现在天下会的那一刻起,她不再打算单纯地顺从这个世界的安排,拥有了自保之力的她渐渐露出真正的爪牙。送诗篇与玉璧的第一步,那些传说中的高手迟早会一一为她所试,用以测算这世界所允许个人所能容纳力量的边限。

    至于这个过程所掀起的腥风血雨,在武道的世界中,这才是所谓的顺势而为!

    夺取火麟剑,雄霸派出了步惊云以及死囚双奴,令众人奇怪的是,刚入门的小弟子聂风也随之前往。

    只有文丑丑隐约猜出雄霸的心意,虽然聂风被雄霸收入门下,做为绝技风神腿的传人,但怎么比得上多年抚养的秦霜所得到的信任,便是步惊云,在入门前也在天下会服役数年。这般派出去,不无试探考验之意。

    而更深的一层,秦霜遥望风云阁,聂风,你真的是师父想要的风云之风吗?

    数日后,步惊云、聂风无功而返,折了死囚双奴,也没有拿回火麟剑,只带回了断帅之子断浪。而无双城已经传回了独孤一方不日亲自携带无双剑来天下会商议结盟一事的消息。

    望着秦霜波澜不惊的神情,雄霸只觉一股郁气无处宣泄,步惊云、聂风对他另有意义,就让他们在天下第一楼外跪三个时辰,对断浪却没那么客气,直接就命文丑丑将其扔出天下会。

    秦霜眉眼微挑,乖巧地没有多说什么,退出了第一楼。

    步惊云和聂风跪在楼前,步惊云仍是不变的冷漠,跪得笔直,虽然屈膝,却不愿低头。聂风神色疲惫,眉眼中有些昏沉,却和步惊云一样坚持不动。

    秦霜见文丑丑还在,问他:“断浪何在?”

    文丑丑一怔,不想秦霜不为风云求情反问断浪下落,随即自以为了然,不过小小惩戒,想当初,霜小姐任务完不成不是一样吃脊杖?至于断浪:“风少爷带他回来,就安置在风云阁。霜小姐可要和小的一起过去?”

    秦霜微微点头,文丑丑喜笑颜开,忍不住唠叨:“这一次可是险,谁会想到乐山突然发水,淹了大佛,又出了妖兽,吃了死囚双奴和南麟剑首。这断浪还是风少爷拼死跳下江中救回来的。云少爷带他们回来的时候,都昏迷着,现在风少爷还发着烧呢,这么跪着真是……咦,这不是孔慈么?……孔慈,孔慈!”

    听文丑丑叫,孔慈低着头自树后走出,半年不见,她出落的更形清秀,只是见人越发畏怯般,头也不敢抬起来。

    文丑丑斥道:“你这个小婢,跟谁便对谁卖忠心,看云少爷跪在这儿,你就守在这儿!真是,也不怕帮主看见。”

    秦霜眉头微蹙,打断他:“我们这便过去罢。”

    文丑丑醒悟过来,用扇子轻打了一下嘴:“哎哟,小的这唠叨真成习惯了,孔慈,你赶紧先回风云阁,看断浪醒了没有,没醒也叫起来,让他在正堂上等着,霜小姐要见他。”

    孔慈偷偷看了秦霜一眼,已经完全长成少女的她,顾盼间不经意流露的风情,让人真是既爱又敬,更不敢轻亵。

    她原就坚信长大后的她会极美,没想到更超出想象,让她看一眼都觉得自身的卑微低贱,与她便是云泥之别。而她扫过她的目光,与看别人再无分别。

    那个会对她微笑的小女孩永远只能在记忆中继续存在了。

    孔慈心中一酸,低低应了一声是,转身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