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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可怕的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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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

    李祥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回答,“轰”的一声大爆炸,地动楼摇,土扬尘漫,唐奥运立即分辨得出来,那爆炸声响自当年“树”之所在。

    他心中一沉。

    他已惊觉到一些什么。

    他不希望它会成为事实。

    千万不要……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个、就怕这件事、就怕面对这个事实。

    可是不管怕与不怕,事实就是事实。

    事实往往是残酷的。

    真实通常也是冷酷的。

    但真实通常也跟月亮一样,有两面的:一面光一面暗。

    是以,这事实对某些人而言,可能是残酷的打击,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意外的惊喜。

    至少,对毛丰源却绝对是后种感觉。

    而且对场中其他“兄弟盟”的弟子,有的是第一种感觉,有的是第二种感受,唯一相同的是,人人都十分复杂、震诧!

    一行人自尘土弥漫的旧地步出。

    一群人,簇拥着,三顶轿子,布阵而出。

    三顶轿子中,有两顶,一左一右,不挂轿帘,一目了然。

    一男一女。

    男的低头。

    女的美而清纯。

    中间那顶轿子,垂着深帘,轿里的人大可看清场中一切,场里的人谁也看不清轿里是什么!

    唐奥运只觉一阵悚然。

    他知道这两人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因为这两人不是谁,却正是跟“兄弟盟”敌对多年、争持不下的“振新堂”里的两大领袖:

    署理总堂主:田飞。以及真正总堂主:郭雪!

    以这两人之尊,以及在“振新堂”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如果不全力一搏,如果不是有充分把握,这两大敌对派系的“巨头”又怎会在今夜一拼“深入虎穴”、“直捣黄龙”?

    深明这一点关键的唐奥运,深深地、徐徐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风很狂。

    唐奥运衣袂飘飞。

    他,真的飞得起吗?

    雪下得很稀疏。

    像一只只断了气的小白鹤,折落于地。

    想飞之心,真的永远不死吗?

    “你们好。”唐奥运居然招呼道,“你们来得好。”

    郭雪的双眸,亮得像两盏灯,除了有过分浓悒的愁色外,她的眼就像小猫小狗的瞳孔一样亮、一样精灵、一样的可怜。

    田飞依然垂着首,像在寻思,又像是在他脚下三尺,正埋着一座宝殿皇宫。

    唐奥运估量了一下:这一行有三十几人,他是否能够作出密集而快捷的袭击,在敌人聚集兵力攻入之前,迅速摧毁或生擒了这两人……只要他能做到这点,就大可稳操胜券。

    能吗?

    不能。

    主要是:他无法准确衡量出田飞的武功和实力,另外,这一行人的带队,是一个人,一个可怕的人……一个他原以为已经在当年郭山龙命丧“兄弟盟”时就陪殉了的敌人:高疯子!

    唐奥运见高疯子出过手,他也曾跟高疯子交过手……这个“振新堂”的二堂主,曾在郭山龙死后,一力死抵整个“兄弟盟”,保住“振新堂”的主力精英冲出重围,以致身负三十七道重创,却没想到他仍未死!

    他不认为自己能够迅速解决高疯子!

    郭雪纯纯地笑了。

    她的酒涡很深:“你的背伤好了吗?”

    唐奥运听了这无头无尾的一句,如遭雷殛,脸色刹然红如赭色。

    她那一句平白无端的话,仿佛要比何小婉当胸射他的那一箭,更具杀伤力!

    原来是她!

    在唐奥运还未来得及作答之前……郭雪已然说了下去,她是跟田飞说的吧:“我想,唐二当家的对我们的出现,定必感到十分意外,相当震讶的了。”

    “我是意外,”唐奥运冷笑道,“没想到你们会来自投罗网,忙着送死。”

    田飞望着鞋尖,悠悠地道:“我们既能来得让人毫无警觉,就能来去自如不受制。我想,唐二当家最震诧的,还是我们不迟不早,不偏不倚,却在这时候来到。”

    郭雪幽幽接道:“我看,唐老二更惊讶的是,我们居然是从他以为毁了的地下通道里炸上来的。他就怕这个。”

    唐奥运瞳孔收缩,沉声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真不好意思,”郭雪目光幽然,语音也悠然地说,“我们在你以为已全然控制局面,掌握大权,正宽心饮酒宝帐坐之际,收留了一个你亟欲置之于死地的人。”

    唐奥运只觉脑门又给轰地炸了一记,只觉心跳急促,气躁乱窜,眼前金星直冒、雪映乌光:“你……你说什么?”

    “我?”郭雪悠然复悠然地说,“我只是给你带来了一位朋友。”

    她顿了顿、幽艳而忧郁地笑了,“一位老朋友。”

    她说到这里,就有一个在出现之后,一直守在轿前,不住取换湿毛巾抹脸的俊秀,但却有个中年人凸显的小腹汉子,掀开了那顶中间轿子的黛色深帘!

    成败兴亡一刹那。

    轿帘一打开,毛丰源一口心几乎飞出丈外,忘形地大叫一声:“大哥!”

    轿帘掀开,柴少云也没有先看唐奥运、郭雪、田飞、还是任何别的人……

    他第一个看到、看见的,也是毛丰源。

    他一见着自己这个兄弟,就笑了。

    他自己已不知道已多久没有真正的笑容:他甚至已以为自己忘了怎样笑了。

    “老三!”

    可是笑容一现即凝住了。

    “你怎么了?”他惊问:“怎么五官都淌血?”

    轿子的帘一旦掀开,唐奥运只觉自己折了翼,完完全全地掉落在冰窖里。

    一种深刻的恐怖,袭击了他向来的忧虑,重大的心结、无尽的阴影!

    柴少云未死,他回来了!

    轿帘掀开,正如打开了门、窗或封盖一样,另一个世界,就会出现在眼前。

    当轿帘掀了开来。

    乍听,毛丰源也懵然。

    他用手在鼻端一抹,才知一手是血。

    何小婉适时递上一面镜子,他照看了,才知道从耳、眼、鼻、口都渗出了血丝。

    他怔了一怔,毕竟是深谙医理,这才省觉:自己先是在背上着了一箭,又乍见柴少云活着,激喜过度,血气翻腾,而又忘了钦神自抑,以致血流逆冲,五官淌血,而不自知。

    他当下便道:“这不打紧。大哥,能见到你,那就没比这个更好的了!”

    “是的,”柴少云喟息道,“能再见着,也真不容易。”

    毛丰源兴奋未平,“不过,我们仍然相见了!”

    “是的,”柴少云的语音也激扬了起来,“咱们终于相见了!”

    然后两人一齐望向唐奥运。

    唐奥运仍在深呼吸。他像忙着呼吸,急着呼吸,争取着呼吸。

    “我终于找着你,”他对柴少云说,然后又向毛丰源道,“我也成功把你引入盟子里来了,加上郭雪和田飞自投罗网,我正好一次把你们这干狐群狗党一网打尽。”

    毛丰源与柴少云对望了一眼,毛丰源道:“放下吧,二哥!”

    唐奥运咄道:“放下什么?”

    毛丰源道:“放下执着。”

    唐奥运冷哼:“我放不下,我也不放。”

    毛丰源:“你犯不着为妄念送上一命,老二,到这个地步,有什么拿起来还放不下的!”

    唐奥运:“我现在还能放吗?难道我会求你们放过我?何况,我根本没有败!你们人在‘兄弟盟’里,生杀大权,仍操在我手上!”

    郭雪的长睫对剪了剪,悠悠地问了一句:“是吗?”

    然后她接着问:“你还认为‘兄弟盟’的弟子都为你卖命吗?

    她紧接着问:“如果他们仍都愿为你效命,你不是训练了一支精兵,叫‘一零八将’的吗?现在都到哪儿去了?嗯?”

    她不待唐奥运回答,又问:“你的心腹大将宋江呢?李逵呢?都去了哪里?”

    她还再度追问:“像你这种人,只顾背叛夺权,谁赏识你,都没好下场!谁跟从你,也不会有好结果!你以为方树铮不知情吗?你加入‘兄弟盟’,深受柴少云提携,才有了你的今天。你却谋害故主,为了夺取龙头之位,不惜下毒暗算,弑兄篡位,并杀尽其他元老,企图掩人耳目,乱人视线!你杀人毁证,不必偿命,还俨然以侠道自居,枉费柴少云一手提携你,跟你义结金兰,像你这种人,你以为你的盟友援军,还会相信你?支持你?力助你?”

    唐奥运诧讶至极,禁不住张大了口,“你……”

    郭雪鄙夷地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的心腹大将宋江以及李逵,本来就是心机深沉之人,像你这种主子,他们怎么会不防着你,而我早就收买了他们。”

    唐奥运张口结舌:“你……你……”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完全低估了这个女子。

    “岂止宋江,何小婉那一箭,也是我着她射的!”郭雪不徐不疾、有条有理地说,“她一早就是我的结拜姊妹。何小婉本来不识武功,是我央人教她的,她学了武功,才不致在青楼里无法自主、被迫沦落!我也曾救了她一命。所以,她欠我两个情。我要她放两支箭,去杀两个人!且不管是否得手,我只要她尽力。”

    这次是毛丰源接问:“所以,她刚才发了两箭,还清了情?”

    郭雪笑了:“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何要何小婉既射唐奥运,但也不放过你了。其实这天公地道。你和他都是我的杀父仇人……没有你们联手,我爹爹也不必死了。”

    唐奥运抗声道:“这没道理!你要射杀我们,却救了你的首号大仇人柴少云!”

    “我是救了他,”郭雪柔柔地笑道,“若不救他,怎么才能夺回‘兄弟盟’的大权?靠打硬仗?一仗功成万骨枯!我们还活着的有几人?你们剩下的有谁人?如果元气大伤,互相残杀,对谁有好处?方树铮正在虎视眈眈,斧头帮亦正暗中招兵买马,准备重整旗鼓,打硬仗是你们男人的事,讲智谋才是我的本事。”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出击的。”郭雪说,“你们现在都是负了伤的老虎,而你……”

    她向唐奥运不屑地道:“非但受了伤,连爪牙都没了,看你还凶得哪儿去!”

    这回连毛丰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风特别狂、雪特别冷,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