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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殁剑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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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江帆!

    当日在冥雾坳沉迷了许久,醒来时日已傍西,人迹远去。他收拾好横躺的剑客尸体,静默至天黑。他从来没想过两人的再次相见,居然相隔六年之久,而六年之后的相见,竟然是这样的一种场景!

    忘了?

    方秋蓉的话还在耳边,双手不禁恨恨捏紧拳。

    “呵~”

    几声苦涩的笑音从喉咙中发出,却比哭泣更令人感到凄凉!

    忘了?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全然忘记!

    回头望一眼氤氲,冥雾坳,原本以为可以在这里等到他与她的桃花源,到头来却发现是场梦,由始至终都是他一人的梦,而她,连记忆都不愿残留。

    殁剑在手,江帆苦涩一笑:果然,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自古以来,又有几人幸存到金盆洗手之日。当初师父告诫说:“江湖啊,不过剑饮腥红,不是你丧,便是他亡,从来全身而退者幸得几人哉?”

    难道,他的宿命便是殁剑与秋水的一战?

    江帆陡然身一颤,摇头道:“不可,我怎能拔剑与她相对?不可,绝不可!”

    六年来,第一次踏出冥雾坳,而江湖也早已变了模样。

    今夜,他立在行宫之外,遥遥地盯着行宫内长明灯燃亮的卧房,他知道,那是只有行主才有的长明灯!

    春来多阵雨,着实淋了几场,却依旧动也不动地望着远处那点明亮。候到午夜,看到刚才一幕,他一直隐在原地不动声色,直到她杀气肆起才挥剑而出,硬生生救下黑衣人。

    江帆盯着空中的素衣身形:“夜盗而已,不至取人性命!”

    黑衣人见江帆一剑劈开殷心雨的功道,不禁回应:“大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武林人士谁不想除之而后快,你又何必跟她讲什么道理,这种滥杀无辜的人又懂得什么?哼,妖女,你要是懂,天下早太平了!”

    殷心雨朱唇一紧,眼里复又凝起杀气,飞身闪去,双手推掌,江帆立即抢身上前挡却几招,硬是将她凛冽的掌气截下,救下黑衣人。

    殷心雨一纵身复又踏在芦草上,嘴唇抿成一线,忽儿瞥见江帆手中正握着生满铁锈的剑鞘,不禁眼眸一晃,心底顿时了然,轻轻一讥:“殁剑……哼,似乎,先师与殁老儿的八年之约尚未到,怎么,就想动招?”扬眉一挑,凝神而下!

    原来,八年前的那场巅峰对决,还有一个承诺:许天扬与殁老儿各自派遣一人,相约八年之后进行最后的对决,如果殁剑输,殁老儿将不再阻止天涧行雄霸天下,如果许天扬所遣之人输,则天涧行二十年不争江湖!

    “殁剑?”黑衣人突然激动起来,竟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大呼,双手紧紧抓住江帆,仿佛一放手便不见了一般,嘴里喃喃:“殁剑?你是殁剑?你就是传说中的殁剑使者?太好了太好了!武林正道有救了!”

    江帆无奈地叹一声息,望着雀然的黑衣人:“这回,你倒是话多!”

    “呃。”黑衣人干咳几声,挠挠后脑勺,以解尴尬气氛。

    殷心雨却是冷哼一声讥诮:未免高兴得太早,赢输未定,什么都有可能。殁剑,江湖上的神话,她偏要打破它!

    她没有许天扬的心魔,没有雄霸江湖的企图,她的一切杀戮都在所谓的正道拔剑之后,她不过手段狠辣了些,因为犯我者必将十倍百倍奉还!她的一切血腥都只为护住天涧行的威严!

    她一向不附和许天扬的霸道,故尔与正道倒是相安无事了好些岁月,只是对于挑战,她却很乐意接受。

    或许,对于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来说,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是毕生之愿吧,哪怕失败。而她,终也不能免俗!

    “谁?”殷心雨侧身对着芦苇喝斥,“出来!”

    一对年轻的男女夹着包袱颤颤地从芦苇后面走出来,二人哆嗦地粘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望着站在芦苇上的素衣姑娘,却见她一脸冷若冰霜,不禁打了个战栗!

    那么一头黝亮的长发在月华之下显得那么娇好,那张清丽的脸庞却给人一种死寂的冷漠。这是从芦苇丛里走出来的女人在看到她第一眼之后,所能想到的第一印象。

    似乎,同为女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首先观察对方的容颜。也许,这是女人的通病。

    “鬼鬼祟祟,你们在做什么?”殷心雨怒着眼光问。刚才殁剑硬是从她手中救下那个黑衣人,心中已是怒气横生,若按照以往的脾性,她早已抢向上前与那违逆者大战三百回合了,只是面对殁剑时,她竟不愿动手。

    殷心雨对于这种了然,心中十分排斥,暗骂自己:真是不知所谓的心绪。此刻见得脚下颤抖的二人,便转了撒气的方向。

    “我,我叫柔妹,我家父母要我嫁给一个员外,我不愿意,就、就跟青哥……”柔妹吞吐地述说。

    “私奔……”殷心雨反手便是一掌,柔妹口中的青哥瞬间毙命,“那可是大不敬!”动作急速,一气呵成。

    江帆未曾预料,私奔居然会让她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手,并且是杀无赦。心底骇然的同时,想拦下那股力道,奈何失了时机。

    柔妹瞪大了双眼,望着倒在自己肩头的青哥,没有流泪没有叫喊,不知是一时惊呆还是错愕,就这般静静地看着那双还带着惊恐却已无生机的眼睛。

    “记住,我叫殷心雨,天涧行行主,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殷心雨俯视而下,“跟我走……”

    江帆一听,蓦然抬眼望向那个素衣身形,见她伸手,修长的手指在月华下愈显苍白纤柔,恁谁瞧见这么一双美丽的手,如何能与血染江湖的魔头联系在一起?

    柔妹仰起头,将冰冷的手放到同样冰冷的掌心,凝住恨意一字一句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你。”

    殷心雨居然毫不在意,反倒哂笑:“不碍事……如果你有能耐的话。”掌心收紧,脚下一踮,带着柔妹纵身飞离,惟余芦苇摇曳。

    “她在做什么……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江帆惊诧,借着月色目送那抹素色身形,远去的背影愈渐模糊。

    许久,“嘤——”,剑入鞘,江帆在剑鞘中发出一阵光闪。黑衣人仔细一瞧,发现殁剑竟是左手攥着剑身,指节泛白,带着些微颤抖,有些担忧地叫了声:“殁剑?你没事……你没事吧?”

    江帆还陷在自己的沉思里,并未听见黑衣人的叫唤。刚才,他看见柔妹离去时的眼神,心底骇然万分,他知道,那样的眼神是如此的凄凉却又如此的绝,意味着那样的恨有多深,殷心雨的处境就有多危险。

    他实在弄不明白殷心雨这么做到底所为何?是她太自信了还是……折磨自己?思及后者,更是吓了一跳,心底突然对她的失忆产生了怀疑。也许,她不是自己抹去记忆,也许……

    说到对殷心雨的了解,从此便可看出,惟有江帆懂她,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事件,便已知晓是何缘由。纵使是方秋蓉长年侍在殷心雨的身边,也始终拿捏不了她的心意。

    “我没事。”江帆回了一声。

    “那就好。”黑衣人左手把头套摘了去,却是一个青年的模样,嘴角溢着殷红,长呼一口气:“哎呀,闷死我了。”右手却紧紧抓着江帆的衣袖,“殁剑使者,不几日就到十八了,拜帖大会上,你要是出现,江湖一定更有把握将天涧行一举巢灭。嘿,真是天佑武林正道啊!”

    江帆见他一扫之前的沉默,侃侃而谈,不由得淡淡一笑:“你是……”

    黑衣人这才发现说了这么一大通竟连家门都未报上,于是搔搔耳说:“说了这么多居然没告诉你我叫什么,真是惭愧惭愧。我是盟主林霄的大弟子逢凶,请殁剑赐教。”戏笑归戏笑,一论及家门,立刻脸上一副正义凛然,报拳禀述。

    “逢、逢凶……”乍听这个名字不觉诧异,江帆盯着他问。

    “呵呵。”逢凶再次搔搔后脑,“我爹娘说取这名字好生养,所以,哎你看,刚才不就是大难不死吗!也许全仗了这好生养的名字呢!”

    江帆轻轻一笑,回头望向那个长明灯的行宫时,脸色敛容,眼里凝起一股推却不了的哀愁:“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会,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下杀手?”

    逢凶吐吐舌头,语气愤恨:“你不知道,从六年前开始,天涧行就有条规矩,说是私奔者,杀无赦!你说奇怪吧,向来不讲究什么道义的天涧行居然列出这般严厉的宫规……啧,其实也不应该算怪,不然怎么称作邪魔妖道呢!”

    见得江帆折身而行,便上前并肩而走:“殁剑,我引你去林家庄拜会盟主吧,盟主要是知道你的到来,一定欢喜!”

    江帆突然皱眉,似是下定了某项决定,驻足而立:“逢凶,在下还有要事,先告辞。”也不待得逢凶回答,脚下移形换位,人影便在月色下疾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