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百步探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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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的一声，姑娘手中的钱袋掉在地上。
“小乔，你真的不认得我么？我是你的林叔叔。”林源一手扯下她的蒙面布。方薇的左脸颊上有三道一寸多长交叉的疤痕，象三条蜈蚣交叠在脸上，异常狰狞恐怖。她一把推开他，奔入厨房里大哭！
夜，静得可怕。山林里偶尔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方薇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打个冷战，林源饮完酒瓶里的酒后，吩咐她回房休息。她拒绝云梦飞的搀扶，靠着墙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笃笃笃”，大门外传来轻柔地敲门声。周剑南起身去开门，柳子华轻轻咳嗽了几声步进屋来，低声道：“无他，我来取回我的平安符。”
林源把钱袋还给他。柳子华有些错愕道：“这些银两是我打算给栩儿读书用的。我已经决定给他了，怎么好意思再要回？”
林源低哝道：“方姑娘的眼睛不好，看不见。你以后有机会亲手交给她，向她说明。别折腾来折腾去，今夜在此歇息吧。”
“你不是说不合适么？”
林源挥一挥手，“本来是不合适的，现在没关系了。梦飞不是清理干净了前面的三间房子么？你们都去睡吧。”
柳子华拿着一根蜡烛走进大厅旁边的房间。因为那里距离干肉房最远，闻到的臊膻味较淡，而且窗外有个荷花池，荷花散发出醉人的幽香，刚好掩盖肉干的臭味，能作个好梦。
周剑南摇摇头，“能睡得着么？不知为何，每次遇到她都会犯错，不是说错话就是做错事，真邪门！”他闭上眼睛。因为在这个家中没有看见辛勤女性痕迹，他就刻意认定人家是个好逸恶劳、坐享其成的妓女，现在却明白，女主人连做妓女的资格都不具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毁了她的容貌？
“她为什么不认我们？”云梦飞也没有去睡，他想不明白。当年，她的马跑得快，他追不上，乔翠从此断了音讯。他找了多年，始终茫无头绪，却不知乔翠转入此中来。
周剑南指指柳子华的房间，压低声音道：“林叔叔，为何不告诉子华？明天准会吓他一跳。”
“他一向睡眠不好，让他好好睡一晚吧。”
“林叔叔，你早就发现方薇其实就是我们的三妹，为何要支开我们？”周剑南疑惑地望着林源。
林源长叹一声，“剑南，你不熟悉小乔的笔迹，但我熟悉，子华熟悉。你拿起《唐多令》时我一见就知道是她了，子华望过来，我不得不把《虞美人》烧了。方薇，方家的蔷薇！这儿离成都不算远，离武当山亦不算远，小乔生活有了困难，完全可以找我或者你帮忙，我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但她为何不找呢？当中肯定有原因，故我决定先行探探。她现在弄成这副样子，内心一定有莫大的怨恨，所以不肯认我们，也不会帮助我们，但只有通过她才能找到孙神医，因此不能逆她意。我们姑且不让子华认她，一口咬定她是方薇。反正她变化较大，子华大概也不敢强行承认。你们愿意配合我么？”
“林叔叔用心良苦，我们岂有不配合之理？只是子华……”周剑南犹豫道。
云梦飞咕哝道：“子华早已成家立室，不会再骚扰小乔吧？”
“但愿如此。”林源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屋顶。
白花花的阳光照耀着清风小舍，山野慢慢变得火辣辣。一个五十开外、头发花白、胖瘦适中、身穿员外袍服的中年男人领着两个挑担的小厮一直行到蔷薇谷的尽头，踏上半山腰的路，来到清风小舍前。未几，一身缟素的栩儿扶着头戴白色蔷薇花、一身蓝黑装束、用纱布包着双眼的方薇从屋里走出，中年男人主动上前搀扶。方薇和栩儿口称王员外。他就是王员外王诚。五人慢慢攀上南山，在密林里穿梭了一会，来到南山东南方的山崖边，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土坟前停下。
两个小厮负责清除坟上的杂草，王员外摆上祭品，栩儿跪在地上烧香烛纸钱，方薇扶着墓碑一言不发。待香烛纸钱烧尽，方薇和栩儿再叩拜一次，王员外和小厮也拜了几拜，然后五人翻过山崖，返回清风小舍。
等他们消失在视野外，林源四人走向那座面向悬崖的土坟。墓碑上刻着“孙远志之墓”五个大字，旁边有块黑石，上面的墓志铭写道：“治标须治本，救人要救心。孙远志，郎中，生于永乐廿二年六月，卒于景泰七年三月初一，享年三十三岁。”
周剑南有点木然地望着墓志铭，“孙大夫行医多年，救人无数，又不求闻达，医德高尚。这墓志铭未免过于简短，总使人觉得欠缺些什么。”
柳子华道：“墓志铭简短证明墓主人生前为人低调、简朴，不求显赫。一代女皇武则天甚至立个无字黑碑呢！我奇怪的是孙大夫有父有妻有子，他们都是有学问之人，可是为何墓碑上只有个简单的名讳而没有立碑人？”
云梦飞脱口而出道：“我们当初给梦跃立碑时也只写个名讳。”
“贤弟，你是说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傻子么？”周剑南解释道，“那是因为他是个孤儿。既没爹娘又没兄弟妻儿，是我们这些无关痛痒的人为他立的碑……”
云梦飞心头一震，偷偷瞅了林源一眼。林源背过身去，眺望着悬崖外云雾缭绕的天空，默然不语。
两个小厮在厨房里准备酒菜，栩儿在书房里读书，趁方薇离座的当儿，林源领着柳周云三人快步进入大厅，坦然地自我介绍说是方薇的多年好友，因为进山求医重遇方薇，昨夜在此留宿。王员外没有怀疑，也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一番，热情地请他们入座，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两人聊起兴起，于是众人得知王员外比林源大七岁，今年五十二岁。方薇曾舍身相救他的宝贝儿子。他盛赞方薇，爱慕方薇，不嫌她丑，早在几年前曾向她求婚，但方薇拒绝了他，原因有点怪，竟然说他姓王！她不想嫁给姓王的人。孙大夫意外丧生后，方薇的生活一下陷入困境，他不改初衷，时时周济她，期望她能改变对王姓人的偏见。他请林源等人帮忙做说客。林、周、云脸容伤感。柳子华一头雾水。
林源向他问起孙半农，王员外时常在清风小舍出入，竟然也不晓得！
厨房的辣椒味熏出来，呛得众人鼻涕泪水一齐下，柳子华咳嗽不止，只好出屋暂避。待辣椒味散去，小厮把饭菜端上，栩儿扶着方薇来到大厅，见到昨天被他驱逐出屋的四人安然若素坐在厅中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默默地扶方薇在主人位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柳子华坐在方薇的左边，他盯着她的脸，表情呆滞，傻傻地看着林源等人方姑娘前方姑娘后的边唤着边帮忙夹菜献殷勤，一口饭也没咽下，后来剧烈咳嗽起来，起身离座返回房中。
饭后，王员外告辞，林源亦要回客栈处理事情，因此叮嘱周云二人一番，自己和王员外同行下山。
原来蔷薇谷入口附近有个幽深的山洞，通过山洞半个时辰就能下山去。走正常山路则要三个多时辰，不过因为山洞偏僻危险且里头岔道多，一般人不敢走。乔翠胆大包天，自然不会舍近求远。林源于是问道：“王大哥，这儿出入的一般是些什么人？”
王员外想了一下道：“除了山民，一般没甚外人。不过很难说，有时会有迷路的外人闯入。孙大夫生前都下山坐诊，如果不是他的朋友，一般不会邀入家中。曾经就有到孙大夫家中求医的人在山中迷了路，因而耽误了病情。”
林源继续问道：“方姑娘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王员外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一言难尽。不过相信也瞒不过你，因为差不多全镇人都知道，只要稍微打探一下就清清楚楚，而且县衙里有记录。与其听别人胡说八道，倒是我告诉你实际些。这个我也许有些责任。事情是这样的：五年前，我妻子病重，已是油尽灯枯，犬儿听说灵芝可延长寿命，三月三那天偷偷和几个小伙伴上山寻找灵芝，谁知在一个树洞里遇到一头刚睡醒的黑熊，那些毛头小子不知厉害，竟然去惹它，结果黑熊发怒袭击他们，那些小子跑得快，犬儿吓得腿发软瘫倒在地，黑熊向他扑来，以为必死无疑，这时有个人从旁边杀出直击黑熊，黑熊便松开我的儿子转向那人，那人被黑熊抓得满身伤痕，黑熊正要咬断她的咽喉，她突然坐起，用短刀发疯般捅向黑熊，黑熊死了，她也倒在血泊中。我得知儿子上山后带着一群家丁来寻，小子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我和家丁送伤者到清风小舍急救……”
“扑”的一声，姑娘手中的钱袋掉在地上。
“小乔，你真的不认得我么？我是你的林叔叔。”林源一手扯下她的蒙面布。方薇的左脸颊上有三道一寸多长交叉的疤痕，象三条蜈蚣交叠在脸上，异常狰狞恐怖。她一把推开他，奔入厨房里大哭！
夜，静得可怕。山林里偶尔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方薇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打个冷战，林源饮完酒瓶里的酒后，吩咐她回房休息。她拒绝云梦飞的搀扶，靠着墙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笃笃笃”，大门外传来轻柔地敲门声。周剑南起身去开门，柳子华轻轻咳嗽了几声步进屋来，低声道：“无他，我来取回我的平安符。”
林源把钱袋还给他。柳子华有些错愕道：“这些银两是我打算给栩儿读书用的。我已经决定给他了，怎么好意思再要回？”
林源低哝道：“方姑娘的眼睛不好，看不见。你以后有机会亲手交给她，向她说明。别折腾来折腾去，今夜在此歇息吧。”
“你不是说不合适么？”
林源挥一挥手，“本来是不合适的，现在没关系了。梦飞不是清理干净了前面的三间房子么？你们都去睡吧。”
柳子华拿着一根蜡烛走进大厅旁边的房间。因为那里距离干肉房最远，闻到的臊膻味较淡，而且窗外有个荷花池，荷花散发出醉人的幽香，刚好掩盖肉干的臭味，能作个好梦。
周剑南摇摇头，“能睡得着么？不知为何，每次遇到她都会犯错，不是说错话就是做错事，真邪门！”他闭上眼睛。因为在这个家中没有看见辛勤女性痕迹，他就刻意认定人家是个好逸恶劳、坐享其成的妓女，现在却明白，女主人连做妓女的资格都不具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毁了她的容貌？
“她为什么不认我们？”云梦飞也没有去睡，他想不明白。当年，她的马跑得快，他追不上，乔翠从此断了音讯。他找了多年，始终茫无头绪，却不知乔翠转入此中来。
周剑南指指柳子华的房间，压低声音道：“林叔叔，为何不告诉子华？明天准会吓他一跳。”
“他一向睡眠不好，让他好好睡一晚吧。”
“林叔叔，你早就发现方薇其实就是我们的三妹，为何要支开我们？”周剑南疑惑地望着林源。
林源长叹一声，“剑南，你不熟悉小乔的笔迹，但我熟悉，子华熟悉。你拿起《唐多令》时我一见就知道是她了，子华望过来，我不得不把《虞美人》烧了。方薇，方家的蔷薇！这儿离成都不算远，离武当山亦不算远，小乔生活有了困难，完全可以找我或者你帮忙，我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但她为何不找呢？当中肯定有原因，故我决定先行探探。她现在弄成这副样子，内心一定有莫大的怨恨，所以不肯认我们，也不会帮助我们，但只有通过她才能找到孙神医，因此不能逆她意。我们姑且不让子华认她，一口咬定她是方薇。反正她变化较大，子华大概也不敢强行承认。你们愿意配合我么？”
“林叔叔用心良苦，我们岂有不配合之理？只是子华……”周剑南犹豫道。
云梦飞咕哝道：“子华早已成家立室，不会再骚扰小乔吧？”
“但愿如此。”林源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屋顶。
白花花的阳光照耀着清风小舍，山野慢慢变得火辣辣。一个五十开外、头发花白、胖瘦适中、身穿员外袍服的中年男人领着两个挑担的小厮一直行到蔷薇谷的尽头，踏上半山腰的路，来到清风小舍前。未几，一身缟素的栩儿扶着头戴白色蔷薇花、一身蓝黑装束、用纱布包着双眼的方薇从屋里走出，中年男人主动上前搀扶。方薇和栩儿口称王员外。他就是王员外王诚。五人慢慢攀上南山，在密林里穿梭了一会，来到南山东南方的山崖边，在一座杂草丛生的土坟前停下。
两个小厮负责清除坟上的杂草，王员外摆上祭品，栩儿跪在地上烧香烛纸钱，方薇扶着墓碑一言不发。待香烛纸钱烧尽，方薇和栩儿再叩拜一次，王员外和小厮也拜了几拜，然后五人翻过山崖，返回清风小舍。
等他们消失在视野外，林源四人走向那座面向悬崖的土坟。墓碑上刻着“孙远志之墓”五个大字，旁边有块黑石，上面的墓志铭写道：“治标须治本，救人要救心。孙远志，郎中，生于永乐廿二年六月，卒于景泰七年三月初一，享年三十三岁。”
周剑南有点木然地望着墓志铭，“孙大夫行医多年，救人无数，又不求闻达，医德高尚。这墓志铭未免过于简短，总使人觉得欠缺些什么。”
柳子华道：“墓志铭简短证明墓主人生前为人低调、简朴，不求显赫。一代女皇武则天甚至立个无字黑碑呢！我奇怪的是孙大夫有父有妻有子，他们都是有学问之人，可是为何墓碑上只有个简单的名讳而没有立碑人？”
云梦飞脱口而出道：“我们当初给梦跃立碑时也只写个名讳。”
“贤弟，你是说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傻子么？”周剑南解释道，“那是因为他是个孤儿。既没爹娘又没兄弟妻儿，是我们这些无关痛痒的人为他立的碑……”
云梦飞心头一震，偷偷瞅了林源一眼。林源背过身去，眺望着悬崖外云雾缭绕的天空，默然不语。
两个小厮在厨房里准备酒菜，栩儿在书房里读书，趁方薇离座的当儿，林源领着柳周云三人快步进入大厅，坦然地自我介绍说是方薇的多年好友，因为进山求医重遇方薇，昨夜在此留宿。王员外没有怀疑，也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一番，热情地请他们入座，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两人聊起兴起，于是众人得知王员外比林源大七岁，今年五十二岁。方薇曾舍身相救他的宝贝儿子。他盛赞方薇，爱慕方薇，不嫌她丑，早在几年前曾向她求婚，但方薇拒绝了他，原因有点怪，竟然说他姓王！她不想嫁给姓王的人。孙大夫意外丧生后，方薇的生活一下陷入困境，他不改初衷，时时周济她，期望她能改变对王姓人的偏见。他请林源等人帮忙做说客。林、周、云脸容伤感。柳子华一头雾水。
林源向他问起孙半农，王员外时常在清风小舍出入，竟然也不晓得！
厨房的辣椒味熏出来，呛得众人鼻涕泪水一齐下，柳子华咳嗽不止，只好出屋暂避。待辣椒味散去，小厮把饭菜端上，栩儿扶着方薇来到大厅，见到昨天被他驱逐出屋的四人安然若素坐在厅中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默默地扶方薇在主人位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柳子华坐在方薇的左边，他盯着她的脸，表情呆滞，傻傻地看着林源等人方姑娘前方姑娘后的边唤着边帮忙夹菜献殷勤，一口饭也没咽下，后来剧烈咳嗽起来，起身离座返回房中。
饭后，王员外告辞，林源亦要回客栈处理事情，因此叮嘱周云二人一番，自己和王员外同行下山。
原来蔷薇谷入口附近有个幽深的山洞，通过山洞半个时辰就能下山去。走正常山路则要三个多时辰，不过因为山洞偏僻危险且里头岔道多，一般人不敢走。乔翠胆大包天，自然不会舍近求远。林源于是问道：“王大哥，这儿出入的一般是些什么人？”
王员外想了一下道：“除了山民，一般没甚外人。不过很难说，有时会有迷路的外人闯入。孙大夫生前都下山坐诊，如果不是他的朋友，一般不会邀入家中。曾经就有到孙大夫家中求医的人在山中迷了路，因而耽误了病情。”
林源继续问道：“方姑娘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王员外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一言难尽。不过相信也瞒不过你，因为差不多全镇人都知道，只要稍微打探一下就清清楚楚，而且县衙里有记录。与其听别人胡说八道，倒是我告诉你实际些。这个我也许有些责任。事情是这样的：五年前，我妻子病重，已是油尽灯枯，犬儿听说灵芝可延长寿命，三月三那天偷偷和几个小伙伴上山寻找灵芝，谁知在一个树洞里遇到一头刚睡醒的黑熊，那些毛头小子不知厉害，竟然去惹它，结果黑熊发怒袭击他们，那些小子跑得快，犬儿吓得腿发软瘫倒在地，黑熊向他扑来，以为必死无疑，这时有个人从旁边杀出直击黑熊，黑熊便松开我的儿子转向那人，那人被黑熊抓得满身伤痕，黑熊正要咬断她的咽喉，她突然坐起，用短刀发疯般捅向黑熊，黑熊死了，她也倒在血泊中。我得知儿子上山后带着一群家丁来寻，小子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我和家丁送伤者到清风小舍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