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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罗雅方舟

作者:一叶孤城雪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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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造方舟着实不易,陈诺算来其长四百三十六尺,其宽七十一尺,其高四十二尺,长为宽之六倍,为高之十倍,需用柏木为骨,松木为肋,务求坚固,能经水腐。其中一道工序更是烦琐:需取径长三尺巨木,于阴凉处搁置十年风干,再经三年暴晒,须剔尽了水气,以桐油浸透沥干,方可用作龙骨主木,遇水而不涨,离水而不缩,斧斩其上如敲金鼓,只留下白印子为最好。

    龙骨之翼,还有松木支肋,一肋便是一仓,共得五十八肋五十六仓之数,每仓直上又有三层,全舟可一百六十八仓,千丈见方,容人三千口,米粮九千石。

    从这工艺来看,方舟最快也要在十三四年后才能开工建造,当前只是搜集木料,积攒粮秣,熔铁制钉,销金做砧。天云广袤,林木无尽,砍锯倒也不难,只是易伐难运,深山老林中何曾有路,真当光头强那样可以随便砍的?

    各路难易事,尽报罗雅手,这云中第一美女本是商人妇,点子倒多,就令不拘巨细,漫山砍去,山脚多立炭窑,将那些不合规之木尽数烧炭,以备方舟煮食之用。如此一来,伐工似蝗,满山皆路。那巨木大材源源不断顺着山间流水下河入江,运抵材料备场。罗雅高兴,欲巡视诸郡,便与袁通海作别,自然郎情妾意,极尽缠绵。

    这日万魔山聚贤钟再响,各地魔门弟子俱都回山,原来是老圣王病体沉重,不问诸事,便要依诺于天魔宫魔祖像前将圣王之位传与魔祖苗裔。此次再无反对质问之音,上一辈大圣子大圣女有火的火灭,有疑的疑消,还有谁敢作声?这可是去过栖星海,见过魔祖面的,站这里已是赏脸。

    只因罗摩罗实是对教务不上心,便仍由罗琳摄天魔宫主之位,反正你们两口子,有事屋里商量,众人也无异议,圣王与天魔宫主非乃一人也不是没有过先例,照旧执行便是。

    陈诺心中却是有蒂,原本大长公主登基,就有人王气运象风送乱云般投向自己;后又有兰芳执姹女牛耳,冥冥中又有所动;及至万魔山议渡劫事,太极别院主持督造大事,有种玄而又玄的感应加诸于身;又到方才罗摩罗登位之时,天空降下七色云彩,拢罩头顶。

    此刻便弹指呼吸,都有人间气运呼应,便生个想法,万里之外也可地震。这不是仙家手段,魔祖禁锢仍未松动,也不是天赋神通,内视识海尚自闭封。陈诺遍搜道人与魔祖所传,只有个天人感应似是而非,却又颠倒,若称作人天感应还算贴边。

    所谓天人感应,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晰,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天人类通,天预人事,人感上天。

    陈诺此时算得上预人事,却不知从何处感应上天。只晓得打个喷嚏就必有地方飘阵雨,虽然这喷嚏神仙一般不怎么打。罗摩罗比他更惊奇,若以平常眼来看,这姐夫还是姐夫,有眉有眼有手有脚,但用神识感受,却是一团烟火,烟火变幻流转,隐隐约约现市集村落城池附郭之相,又似张人脸,嘻笑怒骂苦,嗔痴哀狂癫,尽显人间百态,万世饮烟。

    虽然与道家魔家所述均异,陈诺却是不去担心,现在自家最多算是人仙,半成品一个,练废了也就那么回事,何况练成了还有性命之忧?安安生生享受兰芳温存柔媚才是正理。

    兰芳多年帮衬大长公主掌控府事,精明干练自不必说,莫名其妙成了姹女教主,却是收了锋芒,只陪相公,万事不管,常务全都托付给内门长老黄璎珞全权处理,如有重大事,必要陈诺定夺,小女人样做得精熟,且又得姹女门化汞之道,于床第间转运真阴,遇陈诺真阳之火,自然飞腾,所谓“婴儿姹女配阴阳,铅汞相投日月分”,不但修复了陈诺当初受损的阴阳太极精炁,还将血杀沾染之气烧成飞灰,灵台所在,清明无尘,垢去慧来。

    且说自从陈诺立下太极别院,又以袁通海为院首,虽然体虚暂未视督造事,却是以罗雅资财于万魔山下辟一别墅,以作道场。报请师尊题写院名,只因陈诺那字当真不忍观之,兰芳便自告奋勇庖代,陈诺思之良久,却未答应。

    不是说兰芳不可写,这别院将来是要受救世功德的,气运自然要有宝物来镇压,人间有何可称宝者?于是陈诺碾墨千斤,提尽王城翰清书香,再以人发为笔,将当初乾坤袋中鸟虫文字默念细描,再赋物性融炼,历时半月始成。

    旁者看来,不过是中规中矩四字楷书,也可称其疏陋;若稍有神通,以神念观之,就会看到花鸟鱼虫纹“太极别院”字字如山,镇压住四方天地,那神念也似要镇散!

    史前三十年春望,天云至宝太极匾于万魔山制就。

    兰芳得见,惊叹莫名,原来写字还有此等境界,你想它是隶,看它就是隶;你想它是楷,看它就是楷;想它铁画不出银钩,想得长撇必无兰叶,绝世作品只存在于想象当中,此时眼前便又如是。

    袁通海受匾,欢喜无限,敲敲打打、大吹大擂悬好,摆上流水席,邀齐左右邻,求个舍里和睦,周边照应。有胥吏来查,审牌问照,俱都无有,原来是无照经营,便武师资格证都没一张,还想开业?当下就要封门锁人,袁通海急抓了几个银锞子,顺溜到胥吏手中,连说来日补办,必再孝敬,又延至上席坐定,鸡鸭鱼肉尽盘子上,酒也须供足了去。

    正闹间,忽闻天魔宫来捧场,袁通海顾不得招呼胥吏吃喝,出门相迎。魔门来使趾高气扬,这小门小户的,也不知走了什么路子,居然还要惊动宫主礼贺!

    就有神念者看那门匾,“啊呀”倒了一片,乐得好事围观者拍手跳脚,直呼“托儿”拿钱不专业,即便要倒,也需做足前戏:先须仰观,必要流露出三分矜持,七分不屑才算得路;再有挑战,当有拿手戏法看家本事搏人眼珠;最后才会因为一招半式惜败,此时抱拳说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面迎西风衣袂猎猎而走,方可显出擂主高风,战者亮节,一副英雄惜英雄的热血作派。哪有一到门下就啊呀倒地的?隔空掌也要有人伸手撒。

    袁通海自然不知闲汉们如何想,最近天热,莫不是中暑?赶紧安排去将人扶持起来,入厅看茶,又叫下人扔些“撒钱”,由得看热闹者哄抢,托托气氛也好。

    那天魔宫来人终于缓过气,再不敢有丝毫不殆,恭恭敬敬对袁通海抱拳,说是圣王与宫主因事忙不得来,特遣护教武士六,宣法使者六,前来祝贺,奉上嘉仪一万两白银,聊表心意。袁通海大喜,这别院花的是罗雅的钱,倒象吃软饭的,有了万两家财,底气也足些。当即着令备下回礼,遣人送去。

    少时,又有王宫来使,赐御笔亲书楹联一副:太极生造化,万物岂无阴阳数;别院理乾坤,天地始有丕泰来。

    看热闹的咋舌,魔门王宫都来献贺,这家背景可是通天!真真不可小觑了去。只是俺们无钱,备不齐师礼,入不了山门,便凑份子放个千响炮罢了,还能混个肚圆。袁通海又把魔门王宫来客引入花厅吃酒,原本在此几名胥吏这时不见影踪,只座上整整齐齐码着些银锞子,比初得之数还要多出一倍来。

    新馆开张必有人踢馆,太极别院却是不同,直到晚间酒残席散,也不曾见到半个要来摘牌的。胥吏不算,那是城管,官府上的,没什么江湖道理可言。倒把好事者等得眉枯眼焦,骂骂咧咧,失望而走,直说这家馆主莫非棒槌?江湖路数一概不懂!

    没人踢馆,也就打不开名气,故而民间社团开张之时便花钱请些江湖名声在外的“高手”,装模作样打上一架,拳架必须花哨,气势必须顶高,末了必输半招。须得了闲汉们喝彩,方会流传某门开馆,何方神圣不服伸脚,功夫如何高超,馆主如何险胜云云。

    这家别院虽有些背景,但不曾显出真本事来,自然门前冷落,应者廖廖。初时袁通海还估摸着十中选一,非筋骨资质上乘者拒之;其后袁通海便想着来二选一,稍入得眼也能收之;再后袁通海干脆把定了不论老少丑恶,来谁收谁;最后便不想了,只两眼望门,谁来我分文不收,还管他两餐一宿,四时八节再给衣料果品。这一等,终还是等来一人,也是相熟,却不是当初云中茶馆说书先生张布衣又是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