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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彼采艾兮

作者:一叶孤城雪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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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诺带着张布衣直上万魔山,不去别路,只往崖前俯瞰王都处,果然看到个跣足披发的老头,正转头打量过来。陈诺就问:“老圣王看甚么?”老头施个礼道:“贵客是不敢看了,晃眼睛,只这随行之人却是不同,似乎与我有缘,故而瞧瞧。”陈诺笑道:“缘份天定,我将他送来,还需劳烦老圣王费心。”

    张布衣才知这不起眼的老头儿就是掌万魔山数百年权柄,镇天云国几甲子祚命的前天魔宫主、老圣王国师了。大人物啊,急忙上前跪倒拜谒。老圣王呵呵笑道:“原来是天生明眼之人,倒与我连山术数相契。”陈诺道:“他之福果不在我处,也不在此处,老圣王随性即可,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又对张布衣道:“仔细听老圣王教诲,不得懈怠!”语罢对老圣王拱手,飘然下山。

    王宫御书房,熊梦晴无精打采翻看奏折,兰芳在一旁打抿笑,公主嗔道:“笑什么?”兰芳便道:“我笑啊,这“已动寻梅兴,空成采葛诗”,真真是写到殿下心里去了。”梦晴楞道:“什么寻梅采葛的?”突醒过神来“呀”就要拧兰芳,追两圈没撵上,也就笑了,直骂小妖精发骚,自己都采艾了怎的不说?

    突听门外有人说道:“采艾做什么?可是身子不爽利要灸病?”兰芳忙去开门,迎着来人笑道:“相公再不来,公主真就病了。”其实熊梦晴已然登基,号为天云女王,兰芳仍称“公主、殿下”,一是表不忘旧情,二是更显亲厚。女王摆谱儿,喝道:“来者何人?”陈诺走过去坐定,打横将她放到腿上,照着就是一下,立时便软,哼哼赖着不起身,陈诺就问:“可真是有病么?艾灸可不顶事!”

    兰芳终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女王羞红了脸,跳起来要抓,被陈诺摁死,只好叫道:“相公恁偏心,不去管兰丫头利口,却来欺我欺我臀肉。”陈诺好笑,真就欺了,原来这女王臀美,受不得激,一激就情动身软,平时当宝贝护着,只相公一人挨得。兰芳笑完,也过来就坐地上靠着相公,把女王头搁自己肩膀垫好,三人都不出声,御书房内便充满静谧温馨的味道。

    只是煞风景的人永远存在,陈诺冷不丁冒出句:“真要艾叶?”梦晴气苦,照他腰间软肉狠拧,兰芳便微摇着身子轻唱: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这一幕是那样的动人,其中深情,山高海阔亦难及也,很多年以后,陈诺都会忍不住想起,然后久久沉默。

    罗雅终还是回到了王都,却不住太极别院,就在督造大使府处理事务。袁通海来寻,只说万事冗杂,千头万绪,事关万千黎民、亿兆百姓,不可分了心去。袁通海无法,只好回别院继续等人拜师。山顶一度春风,吴明性仍是悄然离去,罗雅又回归现实,心却乱了,是回家安安份份过日子,还是等候浪漫风花的重现?

    陈诺找兰芳要来黄璎珞,细细吩咐了,才又到太极别院。袁通海正在砌墙,虽然不信张破口乌鸦嘴,但看起来这红杏着实长得高艳,自然舍不得折,便将院墙封高六尺,别说红杏出墙了,就连树叶儿都冒不出半片。陈诺摇头,你能挡花拦叶,可能阻得住根?

    这弟子原本**丝,于苦贫民众间游刃有余,偏老婆是云中第一美女,还是巨商前妻,可不就是白富美?原来的手段展布不开,失了信心,便更显得畏畏缩缩,必然逆袭惨败。看来教徒弟光教功夫不成,还要教他养“气”,傲气、霸气、豪气都可丢去,唯独不能失却“骨气”。

    什么叫骨气?夫天地之间,人神毛羽,鸟兽虫鱼,唯直而立者,自有气从尾闾沿椎骨上,出顶门百会,通天贯地,其意不屈(曲),不屈者,骨气也。简单说来,就是你站直了,就有了骨气。

    袁通海相比乃妻有三不如:财不如、貌不如、势不如,此前或有些许恩惠,但以身相酬,也无余矣。两厢并立,虽高半头,但看起来反低了一头去,盖因骨中无气,形缩神萎,只愈发叫人看不起。陈诺叫来袁通海,也不授口诀,也不讲经义,只让他站直,便天塌下来,也须宁折勿弯。这有何难?袁通海如标枪挺立,然后就感到天真的塌了。

    一根头发有多重?一座山又有多重?可是袁通海现在宁肯去背山,也不愿保留哪怕一点头茬。现在想来,当初平阳府内那些羽林军竟是被自己头发活活压折了腿,还好袁通海穷苦出身,筋骨打熬得还算结实,虽然身体里面嘎嘎作响,但总算没折了去,只腰背却是渐渐弯了。陈诺稍瞟了瞟,就把这个徒弟臊得血涌顶门,大喝一声,猛然挺直,脚下立时陷下三寸。

    眼看正午,有下人过来询问可做什么菜色,袁通海苦苦支撑,哪说得了话?便眼珠子都微凸如鱼,陈诺便道:“煮个笋子便可。”下人看东家不反对,便去置办,只是当他拎着竹笋想要破皮清洗时,却发现那笋子节节拨高,不过眨眼工夫就长成一竿修竹,枝张叶翠,节遒管疏,下人异之,急呼朋唤友来看,已无所踪。

    前院袁通海眼巴巴看着一根竹子从天而降,正巧落在杏树与院墙中间,瞬间生根,迎风便长,一丛绿色自闹春红意中刺出,点破苍穹。陈诺道:“我传你太极,太极者,阴阳也,一阴一阳谓之道。圆为阴,直为阳,圆者处世,直者为人,何谓直?骨中有气,胸中有节!可观竹!”袁通海凝眉苦思,陈诺便去,有诗传来:

    修修梢出类,辞卑不肯从。有节天容直,无心道与空。

    且说黄璎珞得了教主之令听从陈诺调派,扮成个大户人家的粗使仆妇,每日就于督造大使府左近干些采买活计,不几次就与周围各家丫环使女混得精熟,就有嘴杂的说起家长里短,最是嫉妒大使家的管事婢女,名字叫做绿蚨的,穿金戴银竟比中户人家小姐还要阔气,出手也是豪奢,似有使不尽的钱帛,花不完的财货。

    黄璎珞暗暗上心,找了机会刻意结交,只那绿蚨戒心甚重,费时费币也不过换来“识得”二字,且每次出门,必东绕西走,似在闲逛,稍有惊动,立时回府。黄璎珞愈发觉得可疑,便传令门下交替跟踪,万不可露了行藏,终于发现绿蚨落脚之处,原来是家典当行,绕一大圈,其实就在大使府后门街角拐弯处。稍稍打听就得知行东姓吴,也才搬来不久,盘下了这家店铺,只因地段实在太差,生意也如前任一般惨淡。

    一个有钱的丫环经常绕几里路跑到一间绝称不上大的当铺,十个人里面至少有八个会认定这是家贼,偷了主家器物来卖。黄璎珞守株待兔几次,又觉出蹊跷:哪有两手空空进去,还会拎着东西出来的当客?要说是来赎当,那打死都没人信的。

    那绿蚨拎个包袱,又是七转八拐,却没有回去大使府,而是到一玉器行,出来时腕上已经套了只黄杨绿水种翡翠镯,还时不时对着天河照照,状极满意。黄璎珞灵机一动,找来门中妙手,施展空空绝技,把那包中物什、头面珠翠给扒个干净,替换些砖头枝叉。绿蚨回府,发现除了手上翡翠还在,竟然带回一堆垃圾,立时就是撕心裂肺,痛断肝肠,却是不敢号淘出声,只咽了那一口郁气抽搐。

    黄璎珞细细将“脏物”列了,竟然有一两重黄金锞子两个,银四绽,尽是五两雪花官银,金镶珊瑚珍珠步摇一枝,赤金耳环一对,银丝簪花发网一围。好家伙,真真是个富婆!看那珍珠步摇似乎有些眼熟,就拿来仔细看看,金色稍暗,明显很久没炸过了,珊瑚红色倒还鲜艳,珍珠也依然圆润,不过光泽淡黄,应是老物。黄璎珞总觉得是见过的,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只好放开一边,命门下严密监视绿蚨并当铺,自己将那财货包好了来寻教主。

    兰芳正缠着陈诺作诗,只要尽好的,今儿中午不吃饭了,有个雅趣叫做“嚼诗”,舍不舍得饿了你家夫人自己看着办。陈诺愁眉苦脸,这些日子被嚼去多少了?唐诗宋词中的名句搜肠刮肚给掏得精光,原创作品人家只当打油郎,闻都不闻的。要不跟她讲讲“我是锄禾,你是当午,你是风儿,我是沙土?”琼瑶在这里不吃香啊。忽听来报说黄长老求见,登时精神一振,急往前堂降阶相迎,唬得黄璎珞手足无措,这如何当得?

    陈诺不管,引她入厅落座,黄长老坚拒,掌教当面哪有她坐的地方?只站那儿将近日所见一五一十说出来,问及下步举措,兰芳不管这事,陈诺便道:“不必打草惊蛇,看好即可,再查查那家当铺吴姓东主老底。”黄璎珞领命,陈诺还要留饭,她哪里敢应,急忙告退,仍然觉得不自在,这教主夫婿今儿太过热情,实有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