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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共指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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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姐姐终于有了表情,但却不见得,是什么惊喜,慈爱。而是蓦然出现的凄冷。

    这种感觉,给人的印象,不像是发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倒像是寻到了杳无音讯,形同死去的仇人,其实他还并没有死。

    但我马上又觉得,其实这两种感觉是可以混淆的。因为,它们在初初形成记忆时,是会有那么一点相像,都是缠进心骨的执念。不过是一阳一阴,一冷一热。

    但那表情,发展下去,却冷冽似千年冻凌,倒提着锥尖,寒冷而尖锐。他们既是母子,也是仇人,也不是不可能的猜想,当真是让人无力行个猜想。

    而当我更深的向外探头时,被颉利收拢回怀抱。我想,如果没有他,我简直是要忘形到,要出去听的形容。

    时光寂得无尘,诸什都已酣入梦乡。这个时候蹙目窗外,就觉得,这夜也黑得寂寞。宇文承祉俊逸端整的面庞,如一副有浅浮雕质感的男子面具,而上面又有着不衬情境,永不涸退的笑。若以一瞬看来,这笑,是灵动而有活力的,但若以久长来瞧,它空洞而死板,仿佛下一瞬,就要沦于变化莫测。

    不过,一个谜题,已经解开。那就是,皇帝的笑而不语。曾有许多人从许多意义,许多历史上对它做出判断。

    然而答案,总有它自己的心意。不管宇文承祉是不是神仙姐姐的儿子,反正皇上说是,就最重要。上一次,太子捉了宇文承祉来,皇上的笑而不语,就正是这个道理。

    神仙姐姐微微侧目,我以一个一览无于的姿态。进入到她柔和的视野里。我觉得,被她瞧着,就像是被许多数不清的温暖来抚慰着。可她目光里,那盛得满满的,已经无法流动的东西,是失去时与之缠绵共生的忧伤吗?

    皇上再次开腔儿说话时,她假意去扶香,完好的掩饰了,她视线所向的地方。我们被她喻为不可碰触的存在,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残余的蔓延。

    那时。皇上正对着她说一些温馨的话,他说,“我已是皇上,终于能为你做很多事,今天就将承祉留在你身边……”

    却被神仙姐姐。从中兀自打断,“皇上,两朝叛臣的去留,老尼已无心干预,全凭皇上任意定夺。”

    语声冷得铿锵。皇上微微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南阳,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神仙姐姐平静得如一汪水面。从来匀整,无一丝破绽,她目光慢慢的向上,凝目佛祖,双手已合十。“从前如何,我已记不得。唯欠父皇、母后太多,忘也忘不掉。那一朝的繁华旧事,我怎可推开衰败的祸由。一切皆因我嫁入宇文家,由着他做大,最后祸起萧墙。那么,我也是宇文家的人,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原谅宇文家的人。我们欠杨氏的太多太多,欠天下苍生的也太多太多。”

    默然烛光,勒出她丽颜下,旷大的忧伤,她美丽而哀愁。这一刻,她有失清心寡欲的平淡,悲伤得不能自已。

    宇文承祉突然从她身后抱住她的双腿,哭声哽咽,“娘亲,你真的再不认我了吗?您一定是要丢下我吗?”此刻,他的声音隐隐漂浮,听着都那么让人心疼。

    我本来是一个外人,见到这个让人揪心的场面,竟然无缘无故的心疼着宇文承祉。他像是一只乱毛黄嘴的乳燕一样,惊恐着母亲的或许不爱。我没想到,神仙姐姐会那样绝情,她说,“我恨不能杀了你。”

    宇文承祉的身子,如遭雷击,瞬时松垮下来,他不敢相信地,望着神仙姐姐的背影,嘴唇不绝地颤抖中,句子破碎,“娘,娘亲,你你就真的这么恨我!”

    我看向神仙姐姐,她眉间松绾,唇意微结,已凝出一个确认般的笑意,转眼就轻轻隐却。

    我只觉得一阵惊心。

    烛火迎风跳了起来,只是,它始终不能逃离而去,但它是可以感知到人心细枝末节处,一颤一颤的心事的,所以他摇曳得忧伤。

    神仙姐姐已禁不住自己的笑,踉跄一步,扶住香案,眼中是旷野寒冰的晶光磨灭。了无一丝生气。

    皇上大概未想到,会事与愿违,又这般违和到极致。他眼中飘出大片大片的失望。微弱无闻地,付于叹息。

    但他与李世民一般,我还见不到,他的绝望与放弃。他们都拥有着坚忍不拔的性格,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而且,他面上那唯一,一道清晰的惊奇,也正在凋零。

    这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本会有一些阴暗的事情发生,他就像,一早就确知一样,发尽心怀的安慰她,“何苦执着于那些旧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连青山都会风化着忘记。苦苦执念不过是自累心怀,无益于身体。”然后,得不到回答的他,离开了。

    宇文承祉一直跪在院中。

    神仙姐姐合上禅堂的门,宇文承祉雪一样的衣影中,发散出来的细柔光芒,被留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她来到内堂,面对我们时,极其安静。良久,她只是做了一个动作,高高端起烛台,将我照得清清楚楚,然后,她脸上有美丽如朗月般的笑容。

    我觉得,他一定是要与我说些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她就一直这样,向我笑。半天的功夫里,这笑意,竟未减殒零星半点。我觉得,好生奇怪,我一奇怪,就忘了正事,还是给颉利捅了一下,才突然惊醒过来。

    “扑通”一下给她跪下来,她有点吃惊地,望着我,而我已开始语无伦次,“神仙姐姐,有一个叫芙蕖的小伙子,他被秦王抓了起来。可是,他救过我的命,他其实也不是坏人。他只是做错了事,那也是一时糊涂,但罪不致死,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能救皇上放过他吗?”然后,我偷偷地瞧了她一眼,她的表情,一如初时,只是含有,未增未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