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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胡霜少却思旌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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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一名商人在灌醉了曹家商号的掌柜之后,从掌柜嘴里得到了这样的信息。

    “,,,,,,,,那.......那是我家主人疏通了南边的关节.......从南中......搞到的......”

    这个说法只怕听者很难真的相信。

    从蜀地直入南中的商路可以通过天竺直入大食国,历来商圈里有这样的传言。但自南诏与中央失和,连年征讨,宋朝建立后与大理玉斧划界,我做我的上国皇帝,你做你的南滇霸主。其后双方在边境上开设互市,交易的大多是来自印度与中南半岛的特产,从来没有见过珐琅瓷的出现。

    要是曹文琦真的派人秘密打通了从中土到大食的秘密道路,那将来坐实京湖第一巨富的位置不过是时间问题。

    临安也有人活动起了心眼:既然曹文琦身处中原腹地都能打通前往大食国的道路,那东南七路的豪商大贾们没有道理本事比他还差。

    有没有可能从海上泛舟而下,找到前往大食的道路呢?

    类似的传言很快在临安的商圈里流行起来,甚至传到了当朝相公郑清之的耳朵里。

    这老相公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自己在屋子里悬挂起他自己臆想的世界地理图的宝贝儿子在京湖鼓捣出来的好事。虽然不知道郑云鸣是怎么帮京湖的豪商们弄到的大食宝货,但他从心底里不希望儿子跟地方上的豪强走的太近。

    对于一个目标入主政事堂的地方小官吏,结交地方人物固然可以收取短期的成效,但也会让你在朝廷心目中落下勾结地方的印象。

    要知道,天子是派你代狩万民,不是叫你真的去统治一方,尾大不掉。

    因为这件事情,郑清之专程写信给在京湖的儿子,提醒他注意自己的举止。但书信大都投到了襄阳府的李转运使衙门内,郑云鸣直到第二年年初才拿到家书。

    闲话少叙,这厢里曹文琦的这批珐琅瓷在临安的市场上卖出了一个极好的价钱,据当时人的回忆,仅仅是一对新制珐琅彩百兽献瑞瓶就卖出了过五万贯的价格。

    可惜这五万贯捧在手里,曹文琦还没来得及开心几天就被郑云鸣要走了。

    但相比起郑官人带给他的这项一本万利的技术,曹文琦这五万贯掏的是心甘情愿。

    而其余的人都看着曹文琦真金白银的赚钱,个个眼热心焦,能够得到巴结郑云鸣的机会如何不尽心尽力?

    土龙军所需的粮食和军饷从下游运送了过来。

    钱粮的问题解决了,郑云鸣面对的还有继续练兵的难题。从建军伊始到今日也不过大半年时间,连原先招募的五千名士兵的操练都未能尽善,突然增补了差不多一倍毫无经验的新人。土龙军的战斗力可以说不但未能提升反而下降了。

    不过好在最关键的是先招五千人已经经历了第一次战争的实际考验,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老兵。

    战斗结束后考校功劳的时候,郑云鸣特别留意了这些士兵中有没有适合提拔的素质,最后将一百五十名立功受赏的干练人才提拔成了使臣。

    南渡之后,宋军的基本战斗单位由都变成了队,队官、队将和训练将取代了都头成为最基层的指挥官。他们是宋军战斗力的骨架。

    但光有骨架还不足以支撑起军队,使臣就好比军队的四肢五官。可以哨探敌军情势,可以在关键时刻冲坚死斗,可以充当传令兵兼监军的角色指挥小范围的战斗,也可以担任大将的护卫和心腹人。

    建军时日尚短,郑云鸣一直没有腾出手来建立自己的使臣队伍。在第一次面对蒙古大军的时候,他越感觉到军中缺少使臣的不便。

    现在这一百五十名身负国家武官职衔的最低阶军官们不再等同于普通士兵,他们将为了自己的一份功名替皇帝和朝廷在沙场奋死搏杀。

    这是郑云鸣在未来数十年中要带领他们去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吊祭战死者,安抚他们的遗属,照顾好孤儿寡妇的生活也是郑云鸣要关心的事情之一。这方面除了官府的定规之外,还要本军和地方宗族的密切配合,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但却是最马虎不得的工作。为国家牺牲的人受到怎样的事后对待,营中的每个人都不会刻意去说,但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们都在看着自己的大将是否真的将部下作为人来看待。

    ‘只有感受到这一点,在将来将性命当做沙土一样堆填去争夺胜利成果的冷酷时刻,才能驱使他们奋不顾身,甘心效命。

    死者需要用心安抚,活下来的人则必须经历更严酷的训练。

    进入郢州的郑云鸣部队并不是城中唯一的武装,除了本地守城的几百名厢军和土兵之外,还有湖广总领何元寿部下二千军士。

    已经是熟人,郑云鸣说话就不会太委婉。

    “不光是我的部下,总领的部下也训练不足。”郑云鸣直言不讳的让何元寿感到有些吃惊:“我希望两军能一齐操练,共同提高自己的战斗技巧。”

    “我军规制,每日鸡鸣起床,早操一遍,讲说道理一遍,早饭之后,各队分开操练,磨练战斗技巧,然后合练一遍,午饭之后下午合练一番。”

    何元寿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将士们按照现在的操练方式已经是非常辛苦,按照总管这个办法来,只怕军心......”

    “今日不勤加操练,将来如何能破贼?”王登摇头说道:“真当蒙古人都是土偶泥人么?”

    “我不说您也清楚,现在国家的军队溃烂到了什么地步。”王登大声说道:“这一次蒙古人侵入京湖的时候总领看得见,各地军队无不是见敌而逃,援救的时候逗留不进,因为什么?还不是平时训练懈怠,在战场上看见了真正的敌人就胆战心惊,未战先怯。现在偷一时的清闲,到了沙场赔上一生的性命,您说这样的军士您可以放心使用吗?”

    何元寿沉默了半晌,勉强说道:“既然都说到如此地步,一切听凭总管大人安排便是。”

    “景宋鲁莽,说的话有些不中听。”郑云鸣逊谢道:“但道理并不差,总领这一身功名富贵都在这些兵丁身上,如果他们训练懈怠了,总有一天会祸及咱们自身。”

    何元寿也不答话,匆匆拱手作别。

    望着他用力的掀开帐幕,大步而去的背影,郑云鸣对王登苦笑着说:“这练兵的事情只怕未必有那么容易。”

    果然,等第二日旭日跃出地平线的时候,七千名土龙军士卒已经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郢州城的练兵场上。

    这个时候何元寿的军士们依然在营中呼呼大睡,甚至连站刁斗的人都睡的香甜。

    “混账,简直是混账。”郑云鸣骂道:“要是这个时候蒙古人猝然进犯,只怕他们还没等从梦里醒过来脑袋就搬家了。”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何元寿部下的军士才慢慢的来到操练场上。

    等到众人聚齐之后,郑云鸣转身问王登道:“何总领呢?”

    点将台下有人举手答道:“禀报总管!我们总领平时不观看军士们操练的。都是由刘正将指挥全军操练的。”

    “刘正将是哪一位?”郑云鸣温颜问道。

    一名衣衫不整,脖颈间分明还留存着脂粉香气的将领上前来拱手回话:“末将荆鄂军第五正将刘清德参见总管大人。”

    郑云鸣看着他的样子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什么不穿盔甲?”

    这个时候休说是土龙军众将官,就算是土龙军中带甲的将士,也是全身盔甲齐备,铮铮铁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对比着何元寿的部下衣衫凌乱,还有**着上身披着一件棉夹袄就来操场上集合的。

    刘清德挠了挠头说道:“平日里弟兄们就是这么操练的,既然是操练,何必甲胄齐备,损伤了盔甲还得花钱修补,反为不美。”

    “好一个反为不美。”郑云鸣哼了一声,又问道:“本将昨日对荆鄂军传言,点卯即起,全军到练兵场上操练,为何误了时辰?”

    “您不知道,”刘清德察觉到营田总管话中的不快,小心谨慎的回答道:“平时我军的操练都是在下午,兄弟们一时早上起不了床也是情有可原。”

    “是吗?”郑云鸣大声说道:“将来在战场之上,蒙古人也会认为你们情有可原吗?”

    他大声问道:“军法官,误了点卯,该当何刑罚!”

    军法官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过时不到,罪犯五十四斩之列,论罪当诛!”

    “慢着!”刘清德大声说道:“我不是你郑总管的部属,就算是要斩我也得何总领亲自来斩!”

    “不错,”郑云鸣说道:“论军制确实应该何总领来处罚。但今日何总领不在练兵场,我就替他来管教管教你们这群骄兵!”

    他厉声喝道:“杖手!将这刘清德押了下去,重打四十军棍!”

    几名杖刑手冲了过来,将大惊失色的刘清德反剪双手,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