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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博士之死(十二)

作者:米苔米苔处处开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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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力在f中专工作满一年后,没等学校续约,单方面提出了辞职。

    他实在是受够了。

    经过一年的工作,他终于看清楚了,f中专不是什么学校,而是打着教学育人幌子,变着法子捞钱骗钱的地方。

    他即使没有工作,即使活不下去,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青春年华。

    他对导师也极度失望,居然把他推荐、介绍去了这么一个地方。

    辞职后,他没有再找工作,而是毅然加入了流浪者的行列。

    他知道流浪者的生活内幕,信息来源于爱因斯坦。

    自他进入f中专工作后,他、玛丽娅、爱因斯坦、山姆、哈曼丹的小团体就在不知不觉中解散了。

    首先,小团体的灵魂人物玛丽娅离开日本,去菲律宾生活了。本来她来日本的目的就是游学,她喜欢亚洲,从一个国家旅行到另一个国家。她疯狂恋爱,不断更新男朋友。每次恋爱,她都投入了全副的感情和精力。一个女子,对爱情有着不倦的热情,令人感佩不已。她之所以去菲律宾,是因为她又爱上了一位菲律宾美男子,黝黑的皮肤,高颧骨,大鼻子,两只眼睛放射出热情的光芒,牙齿白得可以去做牙膏广告。

    爱因斯坦自玛丽娅走后,情绪低落,心情不佳。这位多情又钟情的汉子,深陷情海,难以自拔,每天借酒浇愁。后来为了疗伤,他加入了新宿中央公园的流浪者队伍。据说,他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位外国籍流浪者。

    爱因斯坦不是一个按照牌理出牌的谨守规矩的人,成为流浪者后,老毛病不改,不时换上平常人衣服,约潘力出来喝酒。最后,遭到流浪者们齐心协力的反对。他们毫不留情,合伙把他赶了出来。这位创造了历史新纪录的流浪汉,只做了短短两个月的流浪汉。

    重回凡俗人间的爱因斯坦,在心灰意懒之下。依然对远在南国的玛丽娅无法忘怀,他问潘力借了几万日元,买了一张单程飞往菲律宾的飞机票,追随他心爱的女人浪迹天涯去了。他知道,一旦爱上玛丽娅这样的女人,痛苦和幸福相随相伴,她的心永远不可能只属于一个男人。爱因斯坦认命了。只要能在玛丽娅的心里占据一个小小位置,他就心满意足了。

    爱因斯坦和玛丽娅此后一直没有任何信息,给他们发邮件、发短信都没有回音。也许,他们每天背着背包。游走在山谷、河流、海洋之间,过着寄情山水、恣意潇洒的日子。

    山姆和哈曼丹结为伉俪,他们选择去澳大利亚生活了,因为哈曼丹的姐姐一家在那里。

    潘力对好友的离去,充满了恋恋不舍。在心里祝福他们幸福快乐每一天。

    ……………………………………………………………………………

    话说,潘力步爱因斯坦后尘流浪,有他特别的原因。

    他希望尽快完成他那本大部头论著。

    流浪汉的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是,温饱有保障,有住的地方,对潘力这样没有收入。又想完成一项事业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潘力希望通过一年的努力,完成论著的写作,然后,找到一家识货的出版社出版,再以论著为敲门砖。回国找工作。有博士学位,有教学经验,又有论文和论著的话,他想,在国内的名牌大学谋一个副教授的职位应该不难。只要当上了副教授。以后再当教授就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潘力很顺利地成为了一名流浪者,找到了免费吃住的地方。虽然,这样的生活,在一般人看来很下贱、很肮脏、很没有自尊,但是,这对潘力来说,只是为了实现未来理想的一个过渡,一种手段,所以,他在心理上并没有太多的抗拒。

    他分到了一个塑料小屋子(我们称它为“小棚子”,也许更形象,更切合实际。),据说,之前是一位老头居住,冬天天气寒冷,老头冻死在里面,过了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一些流浪汉很忌讳,一直没有人去住。潘力毫不迷信,他心中只装着大事,他二话没说,把东西搬来,就住了进去。

    小棚子最舒服的季节是春秋两季,天气不冷不热,棚子被绿树、野草、鲜花所环绕,有着诗意般的美感。尤其到了晚上,把天花板上的报纸、毯子掀去,棚顶上可以看到湛蓝色的天宇和弯弯的月牙,星星在远方神秘地眨着眼睛,偶尔有飞机无声地飞过,留下白色的似雾非雾的长线。

    夏天和冬天是最要命的。夏天台风多,雨水多,台风常常吹掉棚顶或吹歪棚梁,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流下来,积水排不出去,在棚内蔓延升涨,睡在棚子里和睡在河流上没什么两样。

    天晴时也有天晴时的烦恼,那就是蚊虫太多。棚子地处公园之内,野草和树木繁茂,那里是蚊虫的天堂,潘力年轻的血肉成为蚊虫最热爱的食物。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有一次,潘力早上醒来,听见耳畔响起轻微的鼾声,他睁眼一瞧,手脚瘫软,浑身颤抖,一条花色斑斓的蟒蛇盘踞在他腹部,正在呼呼大睡。潘力吓得面无人色,又不敢大声呼喊,怕惊醒蟒蛇,受到攻击。他轻手轻脚坐起,像钻呼啦圈一样,从蟒蛇身体的缝隙内钻出,喊来了隔壁左右的流浪汉。

    看见他三魂吓掉两魂半的样子,其他的流浪汉都嘲笑他说,蟒蛇不会伤人的,也没有毒。这一定是条母蛇,她看上你了。

    潘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求助于胆大心细,经验丰富的流浪汉,把蟒蛇赶了出去。

    冬天虫子都冬眠了,可以放心睡大觉,但是,棚子薄薄的纸板墙壁挡不住严寒的侵袭。东京的冬天相当寒冷,夜晚气温在零度以下。身盖再厚的被子,也和睡在野外没有什么两样。

    潘力有时候会被冻醒,挨冻可不是好受的,有时甚至希望那条蟒蛇回来,至少可以抱着它取取暖。

    就这样,冬去春来,寒暑易节,一年很快过去了,潘力的论著也终于完成了。他把论著要旨发往中国、日本、台湾、香港、新加坡、韩国、马来西亚、印度等国家和地区各大出版社,希望得到编辑先生的青睐。大多数出版社泥牛入海无消息,一些出版社回复说,可以考虑自费出版。潘力打听了一下出版费用,太昂贵了,绝不是他可以负担得起的。

    潘力就这样在失望之后的绝望里,精神慢慢变得不正常起来。

    他已经回不到正常社会里了。因为,他在求职履历上难以解释这一年的去向。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一个有知名度的学校,也不可能接受一名做过流浪汉的人做他们的教授、副教授。

    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笨,自以为是堵断了前进的道路。

    他也无法回国。虽然他很想念他的母亲,但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期待的目光。他是母亲最感骄傲的孩子,母亲盼望他衣锦还乡,光耀门楣,他不愿看到她老人家失望的目光。

    一个语言学博士,一个外语教学专家,就这样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和他的前任一样,死在了小棚子里。他是冻死的?饿死的?抑或是自杀而死?这始终是一个迷团,一个无人感兴趣,无人去解开的谜团。

    他留下了一封厚厚的写给母亲的信,这是他世界上唯一留恋和牵挂的亲人,是唯一对他的身世感兴趣的人,是唯一关怀期盼他的人。

    他的论著,放在那封信的旁边,厚得像一块砖头。

    流浪汉们,望着他的尸体嚎啕大哭,与其说他们是在哭潘力,不如说他们是为自己的命运,为将来的前景而喟叹。

    潘力还留下了一份遗嘱,把自己的遗体捐给医院。

    潘力的遗体被医院的汽车拉走了。流浪汉们纷纷走出自己的小屋,脱帽鞠躬,对这位可怜又可敬的同伴做最后的告别,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才气有善心的人就这样悄然消失了。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渺小,像狂风中的蜡烛,风一吹,就熄灭了。

    许多年以后,新宿中央公园的流浪汉小屋被东京市政府强行拆除,当年潘力们生活过的痕迹渐渐被岁月所湮没。某天,一个美丽的法国女子前来凭吊,她就是玛丽娅。她已经结束了爱情的多情之旅,成为一名普通的母亲和家庭主妇。她忏悔青春时期的荒唐,对自己给潘力生命投下的阴影深感歉疚。

    潘力的导师,也到了退休年龄,他一直在关注潘力的命运走向。潘力的论著,最后辗转流落到导师手里,导师自费出版了潘力的著作。这本论著,在语言学领域赢得了交口称誉,人们在自己的论文里引用潘力的论述时,无不为这位天才的早夭和不幸的命运而深深叹息。

    在中国的一个内陆小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她的身体已缩小得只剩年轻时的一半,但是耳清目明,她活着的目的是翘首盼望儿子归来。没有一个知情人忍心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以上均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