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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种烟波各自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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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将至。在润白精心的治疗之下,旭笙的伤口渐渐复原,功力渐渐回升,只是润白还在限制着她的活动,不准她有丝毫的剧烈运动。否则依一些平庸大夫开来的药疗养,非病上半年不可。因为治疗得当,终日心情愉悦的她一改天生寡言的风格,虽然话仍是不多,但就连黛蓝都发现了:相较于她刚刚到来时竖有心防的日子,旭笙早就进步的太多太多。即便她依然习惯性的不苟言笑,嘴有时闭得比蚌壳还紧,但她仍是喜欢亲近她。

    旭笙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人,虽然拥有着无以伦比的神秘气质,但也是有着让人想与之共处的奇异特质,也许相处久了还可以发现她的傻傻本质。有时候润白暗笑自己太过患得患失了,以至于什么事都能拿来胡思乱想,不过这样多且极其南辕北辙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奇异地集中在一人身上呢!越是琢磨她、探究她,越是觉得有意思。

    每逢初春,延塘人流行去金山寺烧香礼佛,今年因为有江湖人士的到访,风气尤为之甚。白家小姐正好也在这个时候进入府内,这是瑞白第一次看到这位跋扈的母老虎,心里虽然命令的拒绝,可作为待客之道,再加上兄长的极力邀请,他也只能勉为其难的陪她出去一趟,可一到门前才发现上官若兰也去,心里顿时就失了主心骨,拉来母亲,拼拼凑凑,到最后反而变成一大家子人的游玩之旅。

    待日悬中天,到达之时,金山寺的庙会已是香客如涌,人山人海,赶会的、烧香的、卖吃食的、雇轿的、赶驴的……。闹轰轰就如同炸锅一样。从未来此热闹之地的若兰和白家小姐,新奇的像是未见世面的乡下孩子一般,一双眸子顾盼不己。滕府这次带的东西不少,除了十名奴仆扛着野宴用品之外,一大群游客声势更是浩大,家里除了不便行动的老太君和欧旭笙外,能来的都来了。黛蓝终耐不住寂寞而恳求润白也带上她,不过她也答应玩到一半就会回去照顾旭笙。

    润白身为延塘人,自是当仁不让。一路上还不时停下来呼喊后方贵客,提醒家人。再三叮嘱他们互拉衣袖,小心别被人潮挤散。瑞白瞅准大哥没空陪伴佳人,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立马甩开母亲,快步上前送上殷勤,护送着若兰艰难前行,企图夺得美人的一片芳心,看在白家小姐眼里,真是咬碎了一地的银牙。待他们挤进寺去,瑞白已是一身大汗。不过殿中人更多,佛前的鼎中尽是香客进献的香表,堆积如山,烈焰焚焚,香火缭绕,熏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无数的人匍匐下去,虔诚下拜。直挺挺站着的滕家老少反倒是成了异类。

    若兰被瑞白的汗臭熏得难受,逃难似地快步朝润白奔来。“怎么不要瑞白陪你了?”润白像哥哥一样抚摸着若兰的头问道。

    “滕大哥,你离我这么远,怎么知道这一路一直是瑞白二哥再陪我。”若兰的心里小鹿乱撞,滕大哥原来真的对她心生爱慕呢,一直在悄悄地注意着她,这里烟大,出去之后得立马补个妆,在润白面前要随时呈现出最美的状态。

    “天下就这么大,若是我想知道,还怕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看向远方,润白自信地说。若兰看着处于大片烟雾之中的润白,像是一尊天神,拥有着傲视群雄的风度。

    其实在看到润白的第一眼,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就告诉若兰,这个男人变了。虽然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但她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例如原来的滕大哥从来不会管家里任何人的死活,但今天他自觉的当起了带路人;原来的滕大哥人前不喜与人交流,如今他自信十足得侃侃而谈。难道全是游学的锻炼结果?她这么多年来都是在温室中长大,被呵护的过于到位,思考一些稍微复杂的问题就会惹得头痛,而且有时候脑袋即使想破了也不会得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在若兰的认知里:在家靠家族,出去靠全能的相公,还要她操什么心。

    若兰晃出脑中的杂念,看着前赴后继的人潮,好奇地问:“滕大哥,他们都在求什么?”

    他亲昵地捏捏她的俏鼻:“当然是求们没有的东西呗!”眼神微瞟,如愿看到瑞白不甘又混有嫉恨的表情,恨不得眼睛里像是要飞出小刀子似的。随后艰难挤了进来的白小姐脸色也是特别的不好看!

    打从小时候起,他便敏锐的察觉到若兰对他有种特别的心思,但他一直只将她当做妹妹对待,不想接受她半点的情意,本来还想着这次回来一点机会也不给她,直接扼杀她的幻想的,但是他的弟弟,瑞白的意外出现,让他变了心思,在和他的母亲过招无数后,他非常期待与这位亲爱的小弟弟打打招呼。或许利用他对若兰的这份感情,借力打力也未尝不可。他非常清楚他对他的仇恨,一如他母亲对他,只是他的这小小敌人貌似有心没脑,就连起码的应战能力都没有,真是好失望。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与旭笙讨论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连弩问题。

    那一日看旭笙的反应,他以为她也不太懂,当时是没怎么表示,但说到底还是有点失望的。不过在前不久,就在他每日茶饭不思终日冥想,满屋子都堆满了废弃的设计草稿的时候。奇迹居然就发生在因事离开的片刻,待他回来时,一张经过修改的图纸已端放在书桌之上,精巧的改动使的这柄机械弩降低了对于操作能力的要求,可以用各种姿势上弦,也不容易疲劳。上好弦再瞄准,精度大大提高。普通人也可以开八石的腰弩,几乎是弓的三倍。其弩支粗如儿臂,射程两三千米,盔甲和城墙都很难抵挡。秦国的大风弩体现了极高的机械制造和工业水平。而旭笙的这把改良弓弩又将技术发展推向了另一个高峰。对于熟知兵器的润白而言,世间各种语言都无法描述他对一个如此聪慧女子的感受,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了。

    对她观察的越久,润白越是感觉到对她感情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有时是无论自己在做些什么,人在何处,都会时不时会想起她,甚至在极偶尔的某些时刻,那种思念会突然天崩地裂,恨不能肋生双翅,直接飞回来看看她好不好。

    他一向生活得很好,知交好友遍布祖国河山,要游历的地方太多,要学的、想学的东西太多太多,即便是在闲暇时光也决不无聊,所以感情的事情对他来说,只可能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还是可有可无的那一部分,有就很好,没有也不会不好。可是自从遇见了她,和她基本上算是生活在一起,他越来越感到危险,他有预感,预感到自己早就掉进了漩涡……

    若兰爱慕的看着心上人,轻轻地说道:“那我不用求了,我什么都有。我有疼我的叔叔,还有哥哥们,还有你。”正在走神的润白错过了告白,却被前去求佛的瑞白听的一清二楚,听她将自己的大哥与她的亲人们并提,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酸痛,恨意又添了一层。

    金山寺“桃源林”的景致是延塘一绝,尤其在早春时节,引得骚人墨客竞相来此吟咏诗词。可延塘的人不过是借看花之名,到寺中游玩。真正去看桃花的,除了秀才文人,便也是些读过空读过几卷书、一心附庸风雅的沽名钓誉之徒,仍是早春,风寒了些许。他们一行人径往寺后去,游人逐渐稀少下来,与前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金山寺依山而建,越往上走地势越高。所谓的“桃源林”其实是地处半山腰上的自然果林,它最独特的一点便是花开在险峻的山形之上,交错成柔与刚的对比震撼。一路上有姹紫嫣红的香花开满遍野,千万株桃花错落有致地绽放在尖削的山形之间,由山峰垂至谷渊之地,今年气候极其反常,还是初春时节桃树上就已是花盛似海,如锦如绣。一眼望去,净是无边桃春丽色,惊叹了每位来者。

    山路崎岖,滕府男丁均是骑马,女眷本应坐在马车内。润白奈不住若兰想要骑马的请求,将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坐驾“凌风”让与她,自己牵马在前。一人一马均是纤白不染,马上的女子一袭粉绿大氅,内着同色宽袍绣衣,微风拂过,桃花落成雨,这人这景皆是美得眩人心魂。不料后方突然传来黛蓝心神俱裂的惊呼:“少爷!小心!”

    只见玉娘坐的马车径直向润白冲去,”凌风“受到惊吓,慌了阵脚。润白小心躲闪免过一劫。马夫紧急勒紧缰绳,大声喝止着马儿停止向前。众人心刚放下,却没料到由于马车正要回转,过一处艰险的峭壁处,车轮突来一阵颠簸,坐在外侧的玉娘差点给甩了下去。众马匹集体受惊,慌不择路。一时间女人们无助地尖叫哭喊,男人们地怒吼充斥其间,整个场面乱成一团。瑞白的马儿更是完全不受控制,撒开四蹄奔向毫无防备的若兰。若兰吓得更没了主张,大叫着“救命,救命。”拿着马鞭死命的抽打着“凌风”,催其快逃。山势险峻一步不慎就可能坠崖身亡。高空加深了若兰的恐惧,气急攻心她一下子从马背晕倒下来上,向山底坠去。电光石火见,只见一抹黑影如掠光,毫不迟疑地飞纵下山谷。

    “哎呀!磨药的阿东怎么跳下去了?”随行的管家滕叔尖呼,不免为他捏一把汗。阿东可是他为黛蓝挑选已久的东床快婿,性格稳重,又常伴少爷左右,和黛蓝也算是青梅竹马。他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阿东在几次借石使力,才飞身接近若兰身抓住了她,扛住她下坠的身影;正欲栖身于峭壁上突出的松树往上使力时,林旁的山涧里突然窜出一蒙面的黑衣男子,快速的出手,一掌直朝他心口打来,全然无防的阿东硬生生接下胸口的剧痛,重重的一击令他霎时吐出一口浊血。脸瞬间疼的煞白。其实他是有武功的,并且功力深厚。正常的高手其实是不会遭受到这样的攻击,或者说是不会让这种攻击近身,若是早在他出手前放下若兰,以此躲过攻击。但阿东不仅是磨药的伙计更是少爷的秘密侍卫。他是受到润白少爷的指令,下来救人的,决不允许失败。蒙面男子看清阿东的长相后,表情复杂,虽有掩饰,也遮不去眼底的失望。似乎也无意纠缠,缓提真气,让自己坠落的身形渐缓,犹如一只飘落的黑羽毛飘落至谷底。阿东看着危险解除,含住一口真气,不让血气再倾吐出口,任其在胸臆翻涌创痛。依靠着松树,借力打力,将若兰小姐的身躯往上推去,无论如何誓死也要达成少爷的命令。

    “阿东,你说你要信任我,爱护我,心疼我,在乎我,把我当成宝贝的!你不能抛下我!”黛蓝看着谷中的场景心急万分,只恨当年自己为什么学武不精,现在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上官世家的随行也颇有些功夫底子,终于在两方的努力下将若兰救了上来。阿东也口吐鲜血,昏厥过去。黛蓝一下子懵了,急的泪如雨下,死命的抓着润白的胳膊,求他救他一命,也救她一命。

    大家都惊魂未定,干脆弃了马车,骑了马就疾行至滕府,一宿无话。

    旭笙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心里也跟着混乱了一片。她虽说是来滕府好些日子了,不过一直卧病在床。本应是安心养病的,相反一想到欧主留给她的日子不多,要开始做他交代的事就心烦。注意润白来往的人、打探他的身世、寻找双剑的下落……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追踪双剑的下落,欧净琛甚至不惜拖着整个欧家犯下血债。而最近,他们无意中得到了一条重要情报,直指延塘的一个医药世家。可偏偏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她不愿背叛润白,可是又不能丢下整个家族不管。“双剑”,家族的必争之物,在杀了这么多人,做尽坏事之后,她的人生早已与之相连,除了在一条道上继续走下去,她也不知道她应该干什么?什么才是她存在的价值?可是无辜的滕家,善良的主仆二人,都是她不愿伤及的对象。为此她必须绞尽脑汁努力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今日他们一大家子出去游玩,她忍着伤口的阵痛,咬着牙出去打探了一下滕家的房屋格局。可事实让她十分吃惊,这座庞大的建筑群看上去与其他的豪门大院别无二致,可仔细考量起来却发现它固若金汤,有着非常浓厚的欧宅印记。这幢大宅与欧家又什么关系?这生活在里面的人,真是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