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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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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份,浣城下了第一场雪,雪很大并且下了两天两夜,房檐和院子里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宋姑姑说这初雪就来得那么凶必定不是什么好兆头,用楚牧修的话说那就是迷信。这雪下得大有什么不好的,雪厚堆起的雪人就又大又高。

    外面天冷,宋姑姑说我体内寒气还未消散,出去容易受寒。于是我天天我在屋子里燃香料,抱暖壶,日子过得烦闷得很。

    墨儿急急地跑进来:“小姐小姐,熠王殿下来了!”

    我喜出望外趴在窗子上东瞧西望:“真的啊,那他现在在哪里啊?”

    “在大厅里陪老爷喝茶。”

    “喝茶?”我身子一挪把暖壶丢在一边,“走,我们也去喝几杯。”

    “武德庆的是有劳丞相了!”

    阿爹喝了口茶:“殿下言重了,这是老臣应该做的,为百姓做事何来有劳一说呢?这是可惜了这武德庆啊,年轻是遭人陷害无缘官场,如今到了中年又不愿入朝为官,老天爷真是爱捉弄人啊……”

    “老天爷爱捉弄谁啊?”我提着衣群跑进来,先看了楚牧修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喝茶。

    阿爹问我:“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

    我走过去手脚麻利的拿起茶壶:“我听说近日府上进了一批新茶,特地过来尝尝!”

    我拿进茶杯在鼻子前闻了闻:“嗯,闻起来就像是好茶!”

    我不像阿爹他们那样细细品味,只一口灌完,“这茶好涩还不如酒好喝呢!”

    阿爹眯着眼睛惺惺地问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跑出去喝酒了?”

    我看楚牧修,他也同阿爹那样惺惺地瞧我,我一紧张手就不知道往哪放,扯了袖子就擦嘴巴,“没,没有,那酒又苦又辣,喝的时候呛嗓子,喝完以后第二早头又疼,喝不得喝不得的。”

    “你说没跑出去喝酒,那又是如何得知这就又苦又辣,喝了以后要犯头疼之证呢?”阿爹从来都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就这一点是像极了他。

    “我,我在书上看到的,书上看到的。”

    “哪本书上看到的?”

    “那那个,本草纲目!”

    楚牧修竟然扑哧笑了一声,我一瞪他他就不敢不笑了。

    “让殿下见笑了,这丫头平日里野惯了,总是要闹出些乌龙来。”

    楚牧修招手:“无碍无碍。”

    后来他们断断续续说了好久的话,我坐在一边听不懂就老是喝茶,老是喝茶就容易上茅厕,我来来回回地走动,每次回来阿爹总是不耐烦地望我。我用手撑着下巴在桌子上打瞌睡,到后来我趴在桌子上都要睡着的时候,楚牧修才要起身离开。

    他用手碰了我一下:“我回府上去了!”

    我猛地站起来用手擦着嘴角:“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恐怕……”楚牧修看了看阿爹。

    阿爹莞尔:“去吧,这雪不知要下多久,在府上待得也闲。”

    “那就多谢丞相了!”

    我笑着扯着楚牧修跑出去,我们一下子就跑出了门口。外面一出门口他就脱下他的黑色披风披到我身上,一边给我系衣口上的衣绳一边说,“天这么冷,你怎么没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他给我系衣绳的时候很认真,一丝一线的就像是那些刚学刺绣的女工。

    帮我系好衣绳,我们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陆槐,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袋松花糕,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只是我看见他时,他头上都是白茫茫的雪花。

    我走过去问:“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等我吗?”

    陆槐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楚牧修,然后笑了笑:“嗯。”

    “你头上都是雪,应该等了挺久了吧,你要是有事找我的话可以找人通知我一声啊!”

    他拿起松花糕递到我手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见这雪一直下个不停,我料想着你肯定出不来,所有特地给你送一袋松花糕解解馋。”

    我捧着那袋松花糕:“我还真的馋了!”

    “那……我先走了。”陆槐朝我点头,又像楚牧修点头。

    我们走出去,我打开松花糕,“这陆槐还真是不赖啊,我真的馋这个好久了。”

    “给!”我拿出一块松花糕递给楚牧修。

    楚牧修一路上脸都是黑的,?“那是陆将军给你的,我不吃!”

    我低头看他:“你吃醋了,不就一袋松花糕嘛!”

    他也怯怯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袖子一挥就走了:“笑话,我堂堂天越熠王犯得着吃别人的醋!”

    楚牧修一生气就走得特别快,我小跑着跟在后面?“你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你去跟着陆将军啊,他不是在雪地里等你嘛?”

    “你还说你不吃醋,楚牧修你给我站住!”

    我一叫他就停下来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我带你去堆雪人啊!”

    他眉头一皱:“啊?”

    我们一起回了熠王府,因为熠王府的院子比我家的大,那里的积雪比我府上的多,这雪花多堆起的雪人就更好看。

    我拉着他踩在软软的雪地上,“你会堆雪人吗?”

    “我没堆过。”

    “我教你,以后你不会的我都教你。”

    我们抓起大把大把的雪花,把它们用手捏成一团一团再垒起来,先做身体再做头,然后用枯树枝做手和鼻子,一下子一个模子就做好了。

    我蹲在那里把星星点点的雪人拍平整:“好看吧这雪人。”

    “嗯……和你一样丑。”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拍着雪人心里越来越气,眼睛一定,猛地一把雪花就打过去。

    楚牧修没有防备,我这一砸,他眼睛都睁不开,头上都是雪花。

    我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捂着肚子笑:“哈哈哈哈……嘴欠。”

    他又一把雪丢过来,我嘴巴张得太大,一团雪塞进我的嘴巴里,他看我说不出话的样子,也捂着肚子笑。

    “呸呸呸……”我把嘴里的雪水吐干净了,他还在那里笑。

    “我叫你笑,叫你笑……”我心里窝着一股气,把手张到最大然后朝他狠狠地砸了两团雪。

    他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我没缓过神来他就又一个雪团过来,弄得我猝不及防。

    “好啊,来劲了是吧,你吵架总输打架也赢不了我!”

    我朝他身上砸去,他抖干净衣服上的雪点又反过来扔我,我们在雪地里笑,在雪地奔跑,他追我我追他,来来往往反反复复。我都已经忘了上一次跟宋姑姑打雪仗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宋姑姑总说等她老了打不动雪仗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个人来替她。我问她那个人是谁,宋姑姑说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出现。

    宋姑姑从来就没有骗过我。

    跑着的时候我们似乎忘记了一切的烦恼,他不是天越熠王,我也不是丞相小姐,我们就只是两个普通人,不受束缚的两个普通人。

    后来我们都打累了,楚牧修半身靠在雪人上,我头枕着他的大腿,睡在雪地上。我闭上眼睛,打开双腿,伸开双手,静静地享受着雪花打在我身上的感觉。我喜欢下雪天,喜欢雪花一点点落在我身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雪花碰在我的脸上就像是初春的小鸟轻轻地啄我,舒服极了。

    “你在干什么?”他问我。

    我说:“我在享受雪花落在我身上的感觉,你从来没有感受过吧,酥酥麻麻地可舒服了。”

    “那你教我?”

    我闭着眼睛:“那你把手给我。”

    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感受到那种酥酥麻麻的滋味了吗,是不是很舒服?”

    “嗯,真舒服,就像是鼻尖迎了一朵花,心尖淌过一股暖流,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楚牧修,我觉得你变了!”

    “哪里变了?”

    我掰掰手指,扭了扭头斜着眼睛看他,“嗯……变得爱说话了,懂得浪漫了,笑容也多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你好像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了,还有啊学会吃醋了!”

    “你说要是没有遇见你,我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不为所动,桀骜不驯?”

    “对呀,那可都是我的功劳啊,你以后可要好生待我!”

    “是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半晌我问他:“你说一辈子有多长?”

    “很长很长。”

    “那你会爱我多久?”

    “等到有一天我们都老了,都死了,都忘记了彼此,然后再投胎转世的时候!”

    “我们怎么可能等得了那么久了?”

    我闭着眼睛,只觉得眼前渐渐黑了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一样。

    我一睁眼,那人就凑下来,然后猝不及防地就用他的唇盖住我的唇,他轻轻的就像是雪花打在我的我的嘴唇上淅淅沥沥,又像是小鸟轻啄一般酥酥麻麻。我一时紧张,用手紧紧的握住地上的雪,那雪被我握成了水,然后从我手上流下来,冷冷的手把我的手冻得生疼。

    他大概也是注意到了,微微地抬头。我也立马跳起来,不好意思地扭头坐到另一边没有说话,可手里还颤颤抖抖地握着流成冰水的几颗雪花。

    他坐到我身边,拉开我的手,帮我把手里的雪花擦干净,然后一边帮我搓手一边用嘴帮我哈气,“暖和一点了没?”

    “暖,心里暖!”

    我伸手为他拾去头上的雪花:“木头,要不然我们逃跑吧!”

    他用手勾我的鼻尖:“我和你的家都在这里,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啊。”

    是啊,我的亲人,我的根都在这里,我能跑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