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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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魏楹拉过沈寄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七。

    “果真是他!”

    “可不是!”担心了多年的事终于要成真了。不过,这一回,他通过十年不懈的努力跻身为最早知道消息的一批人,这批人一共八个,如今都在京城最要紧的位置上,都是皇帝留给新君的栋梁,老中青都有。知道此事之后,便都在一条船上了,颇有了些战友的意味。那么将来,岚王顺利登基,他们便都是有功之臣。只要他尽了本分,岚王将来也不好动他的妻子吧。否则,也太过让人寒心。

    “会提前公布么?”

    魏楹摇了摇头,得防着安王提前动手,而且皇帝想留他一条命。

    “那天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沈寄把马帮主进京的事说了。

    “他们是之前进京给岚王送银子的,不但漕帮,阮家也来了人。岚王本来也做了很多准备,现在有了名正言顺,事情就更好办了。”于魏楹的私心而言,他不希望岚王是太子。因为怕他将来君夺臣妻。可要是出与公心,岚王的才具是足以接下江山的。而且,说得不好听一些,安王其实已露败象。就算被定为太子,怕是也要被岚王翻盘。如今,其实是一个大部分人都乐见的局面。

    “这也就是说,皇上时日无多了?”

    魏楹沉重的点了点头。就算今时今日,他对皇帝不再是盲目的崇拜,但毕竟是这个人殿试时爱他的才,钦点了他的探花。然后一路打磨他,想让他将来一二十年能够有机会成为一代名臣。这是君王,也是他的伯乐。如今,这个人就要去了。他心头也不是不伤感的。

    “我会少出门,在家看好孩子。你就放心吧!”

    魏楹抹了一把脸,“这个家有你,我一向是放心的。”

    半个月后,玉嫔腹中胎儿才五个月的时候,街上戒严了。而魏楹没有回家,也一直没有送消息回家。沈寄明白,是皇帝的大限到了。

    她立即把洪总管以及各处管事召集起来,命令他们严守岗位,然后紧闭大门。至于宝月斋和窅然楼,她老早就传了话过去,一旦街上出现异常,立即关闭店门。然后依然由老赵头带人守着内宅,各处当值的人如常做事,不当值不得乱走动。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

    吃过晚饭的小芝麻和小包子都被带到上房,听沈寄讲故事。

    小包子摸摸脑袋,“娘,爹呢?”

    “爹衙门里有事。”

    “哦。”

    小包子要听《三个和尚没水吃》,小芝麻想听《劈山救母》。

    “都讲,一个一个的来。”

    小芝麻奇怪的看母亲一样,往常都是挑一个讲的。因为讲完了一个也差不多到睡觉的时候了。

    结果这晚上,讲了《三个和尚没水吃》,又讲《劈山救母》,讲完了小包子睡着了,小芝麻还没有困,沈寄又讲了《哪咤闹海》。

    只是还没有讲完,就听到沉闷而厚重悠长的大钟的声音。因为宅子离皇城近,声音很大。

    小芝麻捂着耳朵问:“娘,怎么回事?”

    沈寄坐到床边,因为小包子被钟声惊醒了,懵懵懂懂的坐起了身。沈寄把他的双耳捂着,“没事儿,别怕。”心头却在默数着钟声响起的次数。

    一共九声,没错了!

    沈寄告诉小芝麻,“丧钟九响,皇上驾崩了……”

    她让乳母和采蓝安抚姐弟俩,立时叫来了洪总管。

    “把所有的红灯笼取下来,即刻换上白灯笼。还有府里上下人等的丧服,宝月斋之前有送过布料来的。还有,留意着外头的消息。”这个时候的消息,不用说,自然是新君即位的消息了。

    “是,奶奶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洪总管办事效率很高,沈寄和两个孩子的丧服很快裁出来,而挽翠等人的是直接送的布。那么多人,针线房忙不过来,丫鬟妈妈媳妇婆子的都得自己动手。

    沈寄安顿儿女睡下,焦急的等着消息。外头街道戒严,城门紧闭,没有兵马入城。可确切消息没传出来,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终于,洪总管进来说道:“奶奶,岚王,不,现在是新皇上了,灵前即位。消息都传开了!”

    沈寄心神放松,还好,平稳过渡,没有流血事件!

    嗣后,哀诏下达,以日代月,国丧期为二十七日,二十七日后除服。礼乐,嫁娶,宴客,官停百日,军民一月。而沈寄作为外命妇,四品诰命夫人,需每日到宫中指定地方哭丧。魏楹自然也要参与哭丧,不过这二十七日不必上朝。但皇帝每日要抽出一到两个时辰处理政务。他这个京兆尹也是一样。

    魏楹快凌晨才回家,他没有细讲经过,不过看起来并不轻松。略休息了一下,他和沈寄便要一同进宫。照样是请了王氏来家照应。魏柏的官职太低,他和王氏都不必参与集体哭丧。

    小包拉扯着身上的丧服叫沈寄:“娘!”

    “大家都要穿的,小包子也不能例外。穿足二十七天才能够脱。你看,信哥也穿了,姐姐也穿了。”

    小芝麻看着满院子白晃晃的,似懂非懂。

    沈寄递了一张小手绢给她,“一会儿钟声响了,你们在家也要举哀。万一哭不出来,就拿这个挨一下眼睛。”一边说一边看了采蓝一样,采蓝忙点头,“奴婢明白的。”这种事自然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就是小包子和信哥,回头也不能让他们露出笑容来,也要跟着哭。不然谁知道会传出些什么话来。

    这样的手绢沈寄给自己也准备了,给魏楹也预备了。不过看起来他不需要,因为现在他的眼眶就是红红的。看来先帝临走,少不了和他们这些股肱以及看好的未来的重臣有过一些推心置腹的勉励。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上了马车,魏楹小声道:“小寄,外命妇哭丧同内命妇不在一处。万一贵妃,哦,不,太后要召你去,记得把消息传给芙叶。进了宫,你要是有机会,尽量凑到太皇太后身边去。还有,不要吃宫里的东西。”一边打开马车壁柜,取出个匣子来,“这些药丸,每天吃一颗。即便不得已吃了什么,都能有机会获救。我托了徐方,让他每天过府给你把脉。”

    “这种时候,太后就有心思对我下手了?”沈寄骇然。她觉得她可能也不需要那手绢了。

    “有备无患。我把她给你吃什么慢性毒药。过个一俩月的才发作那种。”

    沈寄赶紧吞了一颗药丸下去,一时悲从中来,她做错什么了?

    第一天无事,第二天无事……头七过了,都无事。她每天早出晚归去哭丧,每天严谨的服用魏楹给她的药丸。外命妇哭丧处的太监魏楹想法子砸了三千两银子买通,就是为了万一沈寄被太后召去,能有人通知芙叶去救命。其他的人,像是玉嫔,贺妃此时都靠不住。她们都是要依附太后而活的,不敢得罪她。而芙叶,只要太皇太后在一日,太后就不敢动她。就算太皇太后不在了,太后想动她,也不容易。而且,她敢、也肯为了沈寄去得罪太后。她知道的不清楚,只知道太后可能要沈寄的命。倒也没追着问,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而且答应不在太后面前露口风。

    一直过了半个月都无事,魏楹提醒沈寄不能松懈。果然,这一日大家散去,便有小太监来叫了沈寄,太后宣召。

    宫殿还是那座宫殿,三个月前自己还天天来报道抄经呢。可是,主人却换了。太皇太后自然搬到另一座宫殿去了,这里的主人现在是太后。

    熬了这么多年,从前的贵妃,如今终于冠上了一个后字。可惜是母以子贵,先帝大行并没有留下封她为后的旨意。是先帝大行后,由新帝封的。先帝的皇后永远只有元后。不知道太后娘娘对此心头有什么想法。以后受子孙香火时,她永远摆不脱一个庶字。

    不过,不管她是不是母以子贵,如今要自己的命却是易如反掌。不过,魏楹如今也算是有功之臣,而自己好歹有懿旨和圣旨防身,先皇和太后都下旨褒奖过她。太皇太后还让她享受过和王夫人同等的待遇,端午节留在宫里看表演。所以,太后也不能明着动手,找个借口再动手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