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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泷冈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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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吕蒙正的故事,我一直对一个问题很好奇:大宋的阶层固化是不是比其他历朝历代都要轻不少?

    带着这个问题,我简单研究了欧阳修的祖上三代(父亲、祖父、曾祖父),想看一看欧阳修是不是我们现在说的官二代、官三代。

    我们先看一看欧阳修的曾祖父,人家是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

    再看一看他的曾祖母,人家是楚国太夫人。

    祖父: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这样一看,似乎比曾祖父还牛。

    祖母:吴国太夫人。

    父亲:崇国公,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前人有的官位他也有。

    母亲:越国太夫人、魏国太夫人。

    这样一看,欧阳修妥妥的官二代、官三代啊,可是还要存疑。

    先说说资料的来源,这来源于欧阳修自己写的《泷冈阡表》,同样是在这篇《泷冈阡表》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并提取出截然不同的信息。

    欧阳修父亲:真宗皇帝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为道州判官,泗、绵二州推官,又为泰州判官。

    欧阳修母亲:姓郑氏,初封福昌县太君,进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

    读者看一看,是否自相矛盾?

    一开始,欧阳修父亲还是中书令兼尚书令,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怎么又是小小的推官、判官,这不就好比相声里说的一句“美国五星上将——詹姆斯下士”?再说说母亲,县太君、郡太君,肯定也远远比不上一国的太夫人啊!

    可是我要告诉你们,不管是前面的信息,还是后面的信息,欧阳修都没有造假。

    那怎样用一句话说明前后的信息实际上都是真的,而且并不矛盾?

    读完《泷冈阡表》全篇,我才知道:并非是欧阳修沾了祖辈、父辈的光,而是祖辈、父辈沾了欧阳修的光。再换句话说,用专有名词说,这叫累封三代。

    原来欧阳修的爷爷、父亲享受到的荣誉,是凭借欧阳修得到的,并非他们生前就享有。

    不过我还想说,欧阳修的先辈,是配得上这些荣誉的。是好的家风,造就了欧阳修的德行与才华。

    通过读《泷冈阡表》,我可以看到欧阳修家族感人至深的故事。

    首先是欧阳修的母亲,在欧阳修只有四岁的时候,她的丈夫就去世了,然而她,发誓守节,家境贫寒,以自己的力量谋取衣食,抚养欧阳修,教育欧阳修,是他长大成人。没有纸笔,她便急中生智,画荻教子,用芦苇杆当笔,用沙子当纸,教育欧阳修学习写字。

    欧阳修的母亲常常对欧阳修讲他父亲生前的事迹,说:“你的父亲做官清廉,喜欢布施别人,又喜爱招待宾客。他的俸禄虽然微薄,常常不使有剩余。他说:不要因为金钱连累了我的清白!所以他去世的时候,没有一片瓦盖的房子,没有一亩地可以耕种。”

    欧阳修的父亲非常孝敬,当欧阳修母亲嫁到欧阳家之时,欧阳修之父服满母丧,才过了一年,逢年过节祭祀祖先的时候,他必然哭泣说:“祭祀即使很丰盛,也比不上活着时薄薄地奉养!”有时他自己吃着酒食,则又哭泣说:“从前嫌酒食不够,现在有余了,但来不及供养母亲了!”欧阳修母亲一开始看到一两次,以为是才满了服丧,偶有所感罢了。但是他以后经常是这样,一直到终身,没有不如此的。

    令人感动的故事,包括但不限于这些。

    欧阳修父亲做官,经常在夜里点着蜡烛,审理刑事案卷,屡次发出长长的叹息。欧阳修母亲问他原因,他说:“这是要判死刑的案卷,我想放一条生路而办不到!”,他还说:“放一条生路而办不到,那么死者和我都没有遗憾。就这样经常去求生路,一不小心,仍旧会处死刑,而世上人常希望这些人死去。”

    欧阳修的母亲,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她说:“我的儿子不能苟且迎合世俗人,要俭朴节约,以预备有患难的时候。”后来欧阳修被贬官到夷陵,太夫人谈笑自若,说:“咱们家原来是贫贱的,我已经过得习惯了。你能安心,我也能安心。”

    《大宋物语》作者说:“种善因,得善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诗》曰:“孝子不匮,永赐尔类”,这岂不就是欧阳修一家人的美德吗?好的家风,一定会世世代代传下去,德泽后人。”

    附录

    泷冈阡表

    【作者】欧阳修?【朝代】宋

    呜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于泷冈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于其阡。非敢缓也,盖有待也。

    修不幸,生四岁而孤。太夫人守节自誓;居穷,自力于衣食,以长以教俾至于成人。太夫人告之曰:汝父为吏廉,而好施与,喜宾客;其俸禄虽薄,常不使有余。曰:“毋以是为我累。”故其亡也,无一瓦之覆,一垄之植,以庇而为生;吾何恃而能自守邪?吾于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于汝也。自吾为汝家妇,不及事吾姑;然知汝父之能养也。汝孤而幼,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然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吾之始归也,汝父免于母丧方逾年,岁时祭祀,则必涕泣,曰:“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间御酒食,则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余,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见之,以为新免于丧适然耳。既而其后常然,至其终身,未尝不然。吾虽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养也。汝父为吏,常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回顾乳者剑汝而立于旁,因指而叹,曰:“术者谓我岁行在戌将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见儿之立也,后当以我语告之。”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语,吾耳熟焉,故能详也。其施于外事,吾不能知;其居于家,无所矜饰,而所为如此,是真发于中者邪!呜呼!其心厚于仁者邪!此吾知汝父之必将有后也。汝其勉之!夫养不必丰,要于孝;利虽不得博于物,要其心之厚于仁。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志也。”修泣而志之,不敢忘。

    先公少孤力学,咸平三年进士及第,为道州判官,泗绵二州推官;又为泰州判官。享年五十有九,葬沙溪之泷冈。

    太夫人姓郑氏,考讳德仪,世为江南名族。太夫人恭俭仁爱而有礼;初封福昌县太君,进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自其家少微时,治其家以俭约,其后常不使过之,曰:“吾儿不能苟合于世,俭薄所以居患难也。”其后修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吾处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禄而养。又十有二年,烈官于朝,始得赠封其亲。又十年,修为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终于官舍,享年七十有二。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枢密,遂参政事,又七年而罢。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盖自嘉佑以来,逢国大庆,必加宠锡。皇曾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曾祖妣累封楚国太夫人。皇祖府君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祖妣累封吴国太夫人。皇考崇公累赠金紫光禄大夫、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皇妣累封越国太夫人。今上初郊,皇考赐爵为崇国公,太夫人进号魏国。

    于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呜呼!为善无不报,而迟速有时,此理之常也。惟我祖考,积善成德,宜享其隆,虽不克有于其躬,而赐爵受封,显荣褒大,实有三朝之锡命,是足以表见于后世,而庇赖其子孙矣。”乃列其世谱,具刻于碑,既又载我皇考崇公之遗训,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于修者,并揭于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鲜,遭时窃位,而幸全大节,不辱其先者,其来有自。熙宁三年,岁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学士,特进,行兵部尚书,知青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京东路安抚使,上柱国,乐安郡开国公,食邑四千三百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