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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步入蝉夏,独见你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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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家的气氛一向很活跃,更何况这次请的还是陈修染,景初从头到尾像个外人一样,端着饭碗站在最外围,踮着脚看都看不见锅里还有没有留米饭给她。反倒是向芳,一口一个修染,手里头盛饭的动作压根没停。

    “阿姨,够了够了,我吃得不多。”

    “年轻人,再加上工作那么忙,一定要多吃点,身体的营养要跟得上。”

    向芳热情地招呼陈修染坐下,回过头看景初:“你还站着干什么?快盛饭然后过来吃。”

    “你不给我盛的吗?”

    景初可怜兮兮地端上饭碗。

    向芳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盛。”

    景初:……

    这是重男轻女吧?是虚假母女情吧?

    景初气呼呼地坐到位子上,瞥了一眼旁边陈修染的饭碗,菜都堆成山了。

    “你也吃。”

    一只卤鸡翅被夹到景初碗里,顺着筷子看,陈修染眸光温柔。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除了初次见面的疏离跟客气以外,其他时候,他都是一个好男友的形象,甚至会给景初一种错觉,错以为自己跟他谈了很长时间的恋爱,有过追求期的那种。

    “谢谢。”

    咬着平日里最爱的鸡翅,景初忽然有些食不知味,可具体是什么原因,景初又说不上来。

    一餐饭结束,向芳得知景初过两天要搬过去跟陈修染同住,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之前你妈妈跟我提起过,我觉得不太合适,因为你们相处的时间也还不算长,匆忙就同居的话,肯定会有人议论。”

    传统人家对于名声这两个字还是很看重的,更何况景家就景初这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培养,这些年发展得也不错,要是传出去说还没结婚就跟男的同居的话,多少有些难听。

    “不过后来,我觉得你妈妈有句话说得挺对的,你们工作性质注定平日里约会的时间不多,培养感情很重要,这住在一起,生活上多了些磨合指不定也是好事。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把婚事先订了吧。”

    “订婚?这么快的吗?”

    本以为下午茶只是简单见面,没想到还会听到这么爆炸性的消息。霍长安惊得手中的叉子差点掉下来,距离上一次温泉见面也不过一个多月,这就要订婚了?

    “你们可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就只是相亲见面,确定要这么仓促就在一起吗?”

    连一向在感情上很随性的秦时与都忍不住皱眉提醒景初,婚姻不比谈恋爱,一个是互相分担,一个是互相分享。很多人都是谈了好久的恋爱,才下定决心走入婚姻的殿堂;也有不少人是在相处了很长时间后,发现对方根本不能成为未来的伴侣,于是选择分开。

    像景初这种相亲认识,本就缺乏了解的,这么快就订婚,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景初托着腮帮子,盯着桌面上的抹茶千层:“先订婚是为了给同居一个好听一点的说法,不会被说闲话。再说了,几年前不就流行试婚了。”

    她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是在说服霍长安她们,还是在说服自己。

    “总之明天我就要搬过去了,周末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也算是订婚宴。好慌啊,感觉才回国不久,怎么噌噌就把所有事情给定下来了……”

    像这样的感叹落在好朋友的耳朵里,显然会让人有些心疼。霍长安倒上酒,递一杯给景初:“你可千万要想清楚。”

    秦时与也跟着点头:“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陈修染可是个有强迫症加洁癖的人,你和他住在一起后,可得好好注意。”

    两个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的人住在了一起,往后恐怕少不了会有矛盾。

    景初扁着嘴:“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是怕你到时候哭着找我们,怪我们没有先跟你说一声。”

    “不会的,陈修染很温柔,性格特别好,我都想象不到把他惹毛了是什么样的。”

    景初摆手摇头,干脆开始自我麻痹。

    “看看看,这都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帮人家说话了。”秦时与笑着摇头。

    “话说回来,婚姻这件事情必须谨慎再谨慎,遇见一个对的人很不容易,即便是慢一点也没有多大关系。”

    霍长安的爱情在别人眼中是完美的,丈夫眼里只有她,从不跟其他女生暧昧,嘴上说是钢铁直男,却从不给予她半点委屈。

    但说起来,她等这份爱情,也是等了很长时间。

    不是所有人都早起去晨练,每天在同一家早餐店喝豆浆吃油条,有些人选择这些,也有些人选择在公司楼下买一杯咖啡悠闲地喝着。大家对于时间的把控不一样,选择自然也不一样。

    爱情便是如此,有些人相信一见钟情,有些人总觉得日久生情来得更为牢固。

    景初这一次从相亲到订婚,时间太短,作为闺密,霍长安还是想着要提醒她:“住在一起时,凡事多包容。有碰撞、摩擦都是正常的事情,你别委屈了自己。”

    “好,我明白的。”

    景初目光盈盈。

    景初身处于感情中总有盲目的地方,她所没有考虑到的一些点,霍长安跟秦时与都一一提醒了她。

    过了今天,她的生活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模式。

    “我比谁都胆小,比谁都小心翼翼,可我还是愿意比谁都勇敢一点点。”

    回家后,她破天荒更了一条只有文字的微博,没有任何的配图,联想起这段时间漫画里透露出的情绪不稳定,粉丝们纷纷评论留言——

    “大大这是怎么了!思春呢还是思春呢!”

    “莫不是真命天子出现了,大大,你的邓伦呢?你的刘昊然呢?你的陈伟霆呢?都不要了吗?”

    “等等莫怕!勇敢一点,生活就看到尽头啦!”

    “大大别慌,我们在身后!”

    ……

    景初翻着这些评论,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早,向芳来敲门,景初还在赖床。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修染有跟你说什么时候过来接你吗?”

    回应向芳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景初!景!初!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懒觉,忘了今天要搬家吗?”

    敲门声加上大嗓门,再沉的睡眠都被惊醒了,景初揉着眼,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给向芳开门,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妈,才九点钟……”

    天底下的父母都一个样,明明才九点钟,偏要说得跟日落一样。

    “搬家可不是一件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得早点起来收拾。”

    向芳进屋后打量了一圈混乱的桌面跟床榻,一边叹气一边不自觉地整理起来。

    卷着被子挣扎了好一会,景初还是爬起身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钻到浴室里刷牙洗脸,打理完出来的时候见妈妈向芳正在整理她桌面上的画稿跟合同,一下子就急了:“别碰别碰,妈,这儿别收拾。”

    最先开始画画的时候,景初并没有帮忙打理各项版权的编辑,而是在朋友的推荐下找了家网站开始连载。

    那时,她未想过自己画的漫画会火得一塌糊涂,某天醒来看着后台的数据,还以为是网站崩了。

    仅一个故事,就让她一跃成为网站的新晋大神,合作的橄榄枝纷纷抛来,但网站已先下手签走了独家代理权。

    人的运气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就在景初以为网站会成为她最好的代言人,给予她的画一个最好的平台时,网站却被一个大集团收购了,编辑班底也换了一轮。兜兜转转到最后,呈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很不成熟的局面,连读者粉丝都开始闹起来,说什么要帮她众筹解约费。

    后来景初还是出走了,抛弃了那个一开始让她尝到什么是一夜走红的笔名,换了“苏等等”这个名字,在杂志平台上画起了连载。

    转眼,三年过去了,当初在网站的作品也都到了合同年限,这不,景初正在做整理,杂志那边也有意想要再版她从前的作品。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合同,当初差点就当废纸给丢了。”

    “合同?怎么了?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景家唯一的孩子,景初自小就被寄予很高的期望,兴趣班没少上,课外辅导也没有落下,考一个好大学,读一个好专业,毕业之后能拥有一份铁饭碗工作,是景自陌跟向芳最想要的。

    可不知怎的,景初就是没办法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小学时还名列前茅,上了初中却考过垫底,到了高中文理偏科严重,着实让大人们头疼。

    等到她选择了画画这条路并且一直都走得很顺畅,景自陌跟向芳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不,提起合同,向芳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工作上没什么问题,只是一些作品的合同到期了,想做一下再版。”

    景初还是很耐心地跟向芳解释了一下。

    一想到要开始整理行李搬走,情绪忽然就上来了,跟从前上学时不一样,那会儿一到小长假就恨不得买票收拾东西回家,假期一过完又开始眼巴巴等着下一个假期。

    现在搬走,是因为订婚了,要跟另一个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再没有妈妈一大早来敲门催着起床,进门口一边骂却一边停不下手地帮忙收拾。

    “妈……为什么我就一定要搬过去住呢,我舍不得你跟爸爸。”

    “我们也舍不得你呀,但家里离画廊太远了,你一个人深夜下班回家不安全。修染的房子离得近,你多少都方便许多。再说了,你们都要订婚了,先搬过去一起住,磨合一段时间,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你们之前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不过……”

    向芳握住景初的手,目光在她脸上留恋:“你是女孩子,在生活上要自检自持,凡事不要一味付出。你是我跟你爸唯一的孩子,掌上宝,我们恨不得什么都给你,宠着你,爱着你。但修染不一样,所以,离开了我们,你要做的是好好照顾自己,爱自己。”父母能做的无非就是这些,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悉心的叮嘱,生怕少吩咐一句。

    陈修染来接景初的时候,向芳还在一句一句提醒着她:“记着,别像在家里一样东西乱七八糟的,女孩子要有点女孩子的样。”

    “妈,我知道啦。”

    生怕在陈修染面前暴露些什么,景初反倒显得有些着急忙慌。

    “阿姨,我会照顾好景初的,你跟叔叔放心。”

    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厢后,陈修染一边放下挽起的袖子,一边诚恳地向长辈表明态度。从今天起,他独自一个人的生活即将结束,多一个人的世界,别说是景初了,陈修染自己心里都没底。

    “小区大门有指纹系统,等晚一点我带你过去录指纹,到时候信息会一并传递到电梯口这边。”

    陈修染住的小区是远景,在白城算不上高档的住宅区,但配备的设施还算高规格,最起码安全保障这一块给景初的第一印象很好。

    到了家门口,陈修染放下行李箱,按了一串数字:“密码很简单,方便我妈能记住的数字。”

    景初顿了一下,干笑了两声:“看出来了。”

    “备用钥匙等会儿我找给你,先进来吧。”

    与想象中冷色调的装潢不同,陈修染的房子不论是装修色调还是小到角落里的摆设都极为考究,显得整体看上去整洁大方并透着一股生活气息。

    之前听陈修染的妈妈提起过,有空的时候会做些吃的带过来,顺便帮陈修染布置一下家里,不至于显得太过冷清。

    所到之处皆一尘不染,不论什么东西都摆放得极为规整,想起之前在陈修染办公室观察到的,景初原本搭在玄关架上的手迅速收了回来,生怕碰到了什么小摆件,影响了位置。

    “你的房间在这里,隔壁是书房,这边是我的卧室。房间里的床褥被套包括窗帘都是新换的,我没有时间,所以都是我妈亲自准备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推开门进去,入目都是莫兰迪色系,看上去视觉效果很好。

    陈修染就站在门口,见景初眉眼弯弯,就知道她定是满意这样的安排,也不枉孙晴朗在知道她同意搬过来之后,忙忙碌碌操办一场。

    “替我跟阿姨说声谢谢,我很喜欢这个房间。”

    “那你先整理行李吧,对了,房间不够多,所以没办法专门腾出来一间屋子给你画画,但书房格局还算宽敞,以后你可以在里面工作。”

    时间不早了,陈修染将空间留给景初后,先行离开去了医院。

    大门关上,屋子里只剩景初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踩着软拖往屋里走,再低头看着脚上这双女式拖鞋,标签都是刚刚拆掉的。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跟陈修染住在一起了。

    沙发上的靠垫会多一个,什么东西都变成一双,指尖所到之处想象出来的画面都将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对了,书房,以后画画的地方。

    不难看出房间之前的格局是一边摆书柜,一边摆书桌和沙发,但在景初搬过来之前已经做了小的调整,书柜换成入墙式,腾出的空间摆了一张很大的书桌,旁边还有一个画架,许是不清楚景初作画的方式吧,一口气把所用工具都买全了。

    景初试着坐到位子上,新鲜感涌上心头,恨不得行李都不收拾了直接来画画。一个不经意抬头的动作,景初注意到从她这个位置正对过去,刚好就是陈修染的办公桌啊!

    景初的手肘支着桌面,托着腮帮子望着不远处那张桌子,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她在这边作画,陈修染在另一边看书,除了翻阅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外,就只剩下呼吸声。

    偶尔抬头,视线相撞……

    “乱想什么!”

    景初猛地往脸上拍了两下,站起身逃离书房。

    整理行李,打扫卫生,距离上一次这么勤奋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霍长安提醒过景初,陈修染是个医生,有洁癖也有强迫症,她断不能在同居的第一天就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以至于每一件物品摆放整齐后,景初都要后退好几步,左右打量直到满意为止。

    “从今天开始!你们的苏等等就要开启新的生活啦!新的连载故事我还没想好,等过几天有了灵感,我再爬上来通知大家,希望仙女们要等一等我哟!”

    更新完微博,景初把手机一扔,瘫倒在大床上,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清楚。

    医院。

    “你这几日换班换得有点频繁啊,怎么,跟小女友的进展不太顺利?”趁着休息时间,郭晓双手揣着衣兜晃到陈修染的诊室。

    今日正好轮到他门诊,号早在两周前就被抢空了,这会儿刚看完一个患者,人刚走,郭晓就开始八卦了。

    “上班时间。”陈修染认真提醒。

    “不是,你就跟我说一嘴怎么了?不耽误你三十秒钟时间。”

    “景初。”

    “嗯?”

    “她叫景初,不叫小女友。”

    陈修染头也不抬地更正道,惹来郭晓十分嫌弃的眼神:“啧啧啧,你可以了啊,我只不过是找了个比较容易称呼的说法。”

    “我家离她的画廊比较近,所以她搬过来跟我一起住,这两天帮忙整理了一下。”陈修染也没瞒着郭晓,毕竟自己换班都是找的他,说清楚也是应该。

    “你们这就同居了?定下来了?”

    “嗯。”

    恰好护士推门进来,郭晓还想问,却被陈修染一个眼神打断:“我很忙。”

    “行,我先不打扰你了,晚点你可记得要跟我说,记得啊!”

    陈修染是一个对待感情非常认真的人,从认识他起,郭晓就熟知这一点。他不论是外形条件还是才华学识,无一不令女生心动,可这些年,他身边出现过的女生除了那个人以外,就只有景初。

    当然,这么短的时间确定关系紧接着同居,这个速度还是打破了郭晓对陈修染的认知,一番拷问是在所难免的了。

    看完最后一个号,陈修染整理记录本,揉了揉酸涩的肩膀正准备起身做一做伸展运动,紧接着郭晓就推门闯了进来。

    这人是在门口装了摄像头还是安插了眼线,怎么就来得刚刚好?

    “可以啊,时间掐得这么准?”

    “凑巧凑巧。”

    郭晓也是刚有空,路过自动贩卖机时买了两瓶饮料,随手扔一瓶给陈修染。

    “怎么样?是不是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这么关心别人的事情。”

    陈修染洗完手折回到位置上,用消毒湿巾擦了一遍,又用纸巾擦了一遍,还不忘换一张干净的纸巾擦饮料罐的瓶口。

    “你不是别人啊,你可是我的哥们,我主要是觉得,这两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人生活到一起,多少是有风险的,不像是你这么稳重的人会答应的事情。”

    “当初是因为景初家距离画廊太远,才提议搬到我家来住,如今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相处看看合不合适也是有必要的。”

    “那不合适,怎么,你还把小姑娘从家里撵出来不成?”

    陈修染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郭晓,恨不得用一根针将他那不安分的嘴巴缝上。

    “说说吧,你们啥时候结婚啊,这仪式打算怎么办?哎呀呀,这医院里的小姑娘们要是知道你陈教授要结婚了,还不一个个哭起来。”

    陈修染喝完一口饮料,挑了挑眉梢,看着郭晓演:“当医生都埋没你能耐了,你就该去演戏吧。”

    “别,说起来,你好像都没跟我提起过景初是干什么的。”

    文艺工作者?

    陈修染脑海里回想起初次见面的场景,景初那个狼狈的模样差点让他误以为是不满这个相亲安排故意要来搞砸的。

    他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便被郭晓抓了个正着。

    “哎哟喂,我就问你妹子做什么工作,你至于笑成一朵花吗?”郭晓嫌弃地抱住自己,“不问了不问了,平白无故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她开了一家画廊,装修看上去应该是时下年轻人都喜欢的风格,除此之外,好像还在画漫画,出过连载书的那种。”

    “漫画家?笔名呢?”

    “不清楚。”

    郭晓:……

    他似乎是高估了陈修染对景初的了解。

    “这是她的私人事情,如果她愿意跟我分享,我就愿意听,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去好奇过问。”

    陈修染站起身,将喝完的饮料罐扔进垃圾桶,而后把桌面上的文件夹、签字笔一一放好,看着觉得整齐了,这才离开。

    “走不走?”

    “走走走。”

    下班经过超市,陈修染想去买些新鲜蔬菜,拿起来挑选时才意识到忘记问景初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

    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问一下?

    彼时景初还没醒,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屏幕亮了又暗。

    景初没接电话,陈修染就只能照着自己的喜好买,拎着东西回家,开门后发现从门口鞋柜的位置开始,到走廊的摆架、客厅的茶几都多了不少属于女孩子的东西。

    “景初?”

    陈修染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景初房间的门半掩着,陈修染把东西放到厨房并洗干净手后走过来,刚准备敲门,便透过门缝瞥见了屋里睡着了的景初。

    考虑到可能是收拾行李太累睡着了,陈修染便没有叫醒景初,而是先回房洗澡换了身衣服,再进厨房做饭。

    景初醒来是因为闻到了一阵阵的饭菜香,肚子先一步抗议。她揉了揉眼睛,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吓得手忙脚乱,居然都八点多了!

    这一觉足足睡了半天,荒废荒废!

    景初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觉得不稳妥又洗了把脸,匆匆忙忙跑进厨房,路上还因不熟悉环境绕错了地方。

    “不好意思,我睡到了现在。”

    陈修染转过身看景初:“都收拾好了吗?”

    “嗯,我也没有多少东西,对了,书房的桌子跟画架我很喜欢,谢谢。”

    景初凑上前表达谢意,对于一个画画的人来说,能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大桌子,上面摆满色彩跟颜料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虽然现在更多的时间是坐在电脑前用绘画数字板来画,但偶尔有空,她还是喜欢画在纸张上。

    “喜欢就好。”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景初扫了一圈料理台上摆满的食材,瞪圆了眼,我的乖乖,也太整齐了吧!

    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做饭还能把食材跟食物垃圾都摆放得这么规整,葱、姜、蒜还有小辣椒,切完了摆在最右端的位置;紧接着就是其他主食材,肉也好,菜也罢,一个个码好来放置。旁边的袋子装着垃圾,等着都收拾好了就打包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

    “你之前好像说过你不会做饭。”

    陈修染也就随口提了句:“那帮忙把碗筷放到外面餐桌上吧,很快就能吃了。”

    “好好好。”

    景初连应三声,便蹦跶着去拿碗,光速逃离厨房后,第一时间拿手机给闺密群发消息——

    “心态崩了!会做饭的男人果然很帅,可做饭都有强迫症也太可怕了吧!”

    “霍长安还让我学做饭,别说把厨房给炸了有危险,光是切东西我可能切得遍地都是!”

    “要是熟了,陈修染不会连我在家里的移动位置都要安排得明明白白吧!”

    一连三个感叹句,景初捂着脸倒在了沙发上。

    做饭时没能好好表现,一顿饭吃完,景初火速站起身跟小学生汇报工作一样端正身姿:“我来洗碗吧!”

    陈修染愣了一下,微笑点头。

    景初长舒一口气,能有这个机会着实不易,她知道陈修染有洁癖,所以清洗碗筷这种事情她想做,他未必肯。

    还好他没有拒绝,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做好。

    景初将碗碟里里外外抹了一遍泡沫,想找一条抹布,却犯了难。只见那挂钩上挂着几条不同颜色的抹布,以陈修染的性子,每条抹布肯定分不同的用途,擦桌子的,擦碗筷的,洗碗的……

    她怎么认得出来?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端着热水壶进来打水的陈修染碰巧看见景初在发呆,上前问了一句。

    景初犹豫了一下,本着一颗不犯错的心,乖巧地指着抹布们:“这些,是不是有区分的?”

    “没有。”

    干净利落的回答让景初差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就是典型的过于谨慎。可他平白无故在这边挂这么多毛巾做什么,展览吗?犯不着吧。

    “我平常会用这条白色抹布洗碗,红色抹布擦桌子,蓝色抹布抹干洗好的碗筷。不过每一条抹布我都定时做了消毒清洗,所以你混着用也没有关系。”

    消毒清洗……

    景初一边尬笑着点头,一边想:难怪向芳女士这么喜欢陈修染呢,像这么有条理爱干净的女婿,哪家丈母娘不爱?就他这个做家务的习惯,都快赶上向芳女士了。

    可景初越想,心里就越恐慌,样子只能装那么一两天,日子久了,景初真怕自己原形毕露。

    “我晚上还有些资料要看,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好。”

    离开时,陈修染还在桌上放了一杯冲好的热牛奶,是景初的杯子。

    一连几天,日子过得很安稳甚至还有些小甜蜜,上班时,陈修染会顺路把景初送到画廊,有时候他因手术下班晚了,回到家景初也已经买好外卖等着他。两个人的生活总归比一个人的要热闹些,跟一开始相比,聊天话题也多了不少。

    可渐渐地,陈修染就发现,景初忙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收拾和整理的习惯。

    沙发坐垫的缝隙里偶尔会摸到一根铅笔,书房桌上堆满了颜料,时不时还能在洗手台处发现残留的颜料……

    陈修染有强迫症,他必须保持目光所及之处东西都摆放得十分规整,所以,即便下班回来晚,他也会第一时间收拾和整理。

    加上他还有洁癖,不允许干干净净的洗手台沾上点色彩颜料,景初没注意到的死角,他都会清洗得干干净净。

    他本是为了避开一些人,少些麻烦才选择了景初,却没想到,他将自己送上了一条更凄惨的道路,不仅当爹当妈,还得当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