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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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

    兮文从没有细看过母亲房间的陈设,回忆太伤人,她也不愿去面对。此时此地,她流连于母亲书柜上的各种书籍,原来她的母亲,是一位文学爱好者。

    她拿出一本叫做《by》(《了不起的盖茨比》费茨杰拉著)的书,随意翻了翻,正巧看到夹在书中的一张老旧相片。时间显示为壹玖玖叁年拾贰月拾叁日,照片中的人赫然是她的父母,只是中间多了一位年长的男人。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男人时,她拿着照片的手抖了抖,它便如掉线的风筝落在地面。她有些不可置信,那男人的容貌里竟有她的影子。

    她的心中渐渐明了些什么,眼前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指引她步入其中。

    她捡起它,再次确认他们的长相。再看母亲的站姿,双腿交叠往右侧倾斜,身体偏向那个男人,兮文大学时选修过心理学,根据心理学的角度,这是对一个人全身心的信任时的动作。

    她将所有的书都翻了个遍,可再没有任何东西。心中的迷雾渐渐消散,只剩下对面的一扇门,牵引着她的思路走向它,她明白,那扇门的背后,是她一直以来寻找的真相。

    将照片收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周承轲,你一定知道所有的事。

    即使她已经离真相如此接近,但她也没有立即返程回迪拜,她这次最主要的事就是来陪陪自己的外公。

    五天后,挥别了老人,踏上寻找真相的征程。

    由于天气的原因,中间转了一次航班,以至于她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

    她匆匆将行李放回房间,连洗个脸的时间都不去浪费,拿了那张亲子鉴定,疾步去了书房。

    周承轲奇怪,周兮文从不进他的书房,今天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兮文,有事吗?”他瞧着她的神情焦急且紧张,一手握着纸,一手握拳。

    她将一张老旧相片和一张亲子鉴定放在他桌上,凝神屏气。整个房间的氛围异常压抑,周承轲瞳孔微缩,心中只惊讶了一秒,便回过神来,表情不变地看着兮文,静待她的下文。

    “我是你的女儿吗?”她执着相片问,今夜,誓要问个明白。

    周承轲轻笑,“你当然是我的女儿,这份DNA报告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99.9999%是父女。”

    她不信,将照片推向他眼前,“可是,我和你并不像,反倒和这个男人有几分相像。他是不是才是我的父亲?他是谁?”

    他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他听见兮文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妈妈会突然死了?你说话呀!”

    她固执地就想知道一个真相。“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权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闭着眼,思绪飞回到从前。“好,我都告诉你。”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女孩,他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终究都会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样快。

    ‘每段生命都有它消磨的道理,在最好的年华里,看不同的云,喝不同的酒,爱不同的人。待年华耗尽,择一人老去,看云卷云舒,野狗犬吠,岁月静好,鸡飞狗跳,都是生活了。’

    “那天,医院里,她乞求我救她的孩子,因为我们是一样的血型,你是早产儿,又被检查出有新生儿黄疸,必须要换血。我和你妈妈认识七年,不管是出于情分还是道义,我肯定会帮她。”书房静悄悄的,兮文屏息凝神。

    原来如此,所以所谓的亲子鉴定根本就是一张废纸!

    ——师兄,求你了,如果我哥知道我这样,他会打死我的。

    ——既然你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当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孩子的父亲是谁?

    ——师兄,我求求你,再帮我一次吧,求你看在我们七年的情分,帮帮我。

    “当时,我因为和颜澜约错了地方擦肩而过,心灰意冷之下一时心软答应了你母亲。至于你的父亲,应该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男人,他是我和你母亲读研究生时的导师,但是我不能给你准确答案,你母亲没有告诉过我。”

    ——不结婚,等孩子大一点,完全康复,就说感情破裂,分手。

    兮文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她双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地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再没说一句。良久,兮文问:“十二年前,妈妈为什么吞药自杀?”

    他起身走到她身旁,想扶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于是,他蹲下身,在她身旁说:“十二年前,你妈妈给我打过电话,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了,所以让我收留你。世人只道你还有父亲,若是一直留在外祖家,肯定会有闲言碎语。”

    ——师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照顾文文,我不想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她一直认为你是她的父亲,求你让这个谎言延续下去吧。毕竟,她身体里也有你的血。

    一切都是谎言,二十五年来,她一直生活在他们编织的谎言中。多年前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双手抱膝,一时无法承受。

    “兮文,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是只要你愿意,这个家会一直欢迎你。”他将手搭在她肩上,轻抚着。

    她埋在双膝中的头缓缓抬起,讽刺道:“欢迎我?呵,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我,想赶我走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承认,虽然我平时对你没有那么关心,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离开!”他瞪大了眼睛,神情激动,眼底真诚。

    兮文拨开她肩上的大手,向后退了一点,“关心我?从我到这个家,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中学那年家长会,你有去吗?

    我在学校打架,老师让你来,你来了吗?

    我抽烟、喝酒、纹身、泡夜店,你有管过我吗?哪怕那时候你说一句别再这样了,我都会听话做一个乖乖女,可你对我说什么!只要你不做违法的事,我都不会来管你!

    你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时,我居然还天真地以为你转性了,开始关心我了,可原来,你只是想要我早点结婚,搬出这个家!

    这么多事实摆在你面前,你还敢说在关心我!”

    十几年积聚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她曾说过再不为这个家流一滴眼泪,可是此刻,她还是哭了。

    她真笨,还以为他们是不喜欢她才漠视她,原来她根本不属于这个家。

    “不……不是这样的,你都想错了……”

    这时,颜澜开门冲了进来,“文文,你不能这么说你爸爸,他对你绝对是爱之深,责之切。

    中学那年你的家长会,你爸爸因为工作的事,原本想让我去,可是他又怕你伤心,最后推了事情匆忙赶了去,只是家长会已经进行了一半,而你早不见了人影。

    你在学校打架,你爸第一时间就赶过去,和校长好说歹说才没有让你被退学,然后在学校外等你到晚上十点才回到家,那时候,你又在哪?

    你抽烟、喝酒、纹身、泡夜店,你以为他不想管你吗?那时候你正是青春期叛逆,你爸工作又忙,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劝着你,可你对我充满了冷漠,哪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即使我搬出你爸,你也只以为我在找借口。

    你说你交了男朋友,你爸是真的开心,问你一句结婚也是于情于理。可是你却偏激地以为他不关心你,一直想赶你走。”

    兮文不愿再听这些,泪如雨下。“我不信……你们又在骗我了……”她推开他们,夺门而出。

    青葱岁月,她一人独自承受,直面现实社会,看过太多太多黑暗的一面。然而,她一直都生活在黑暗里,可笑的是,她还一无所知。

    佛家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只有真正经历过这八苦方才是完整无缺的人生。

    人生对情感的表达都是从复杂过渡到简单,最后到不愿表达。靠记忆与时间支撑起的过去,总有一天会抵挡不住未来前程现实的汹涌。最后不如索性独自走一程,不闻不问。

    逐渐学会封锁自己,尽力躲开身外一切无关的瓜葛,曾经丰富多彩的生活只剩下自己的未来和前途,这样的躲避或专注只是一种可怜的自我包裹。

    她拒绝家里人的关心,偏激地以为她融不进他们的生活,是自己一直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外边的夜空漆黑没有一颗星星,她坐在藤椅上,任夜风吹拂她全身,仿佛只有这样,脑子才会清楚。

    权志龙已经三天没有联系到兮文了,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好像一直以来只要她不想让他找到,他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种感觉,他很讨厌。

    “,这是怎么了?得相思病了?”Kush一进门,就开始调侃权志龙。和他一起进来的Teddy捶了他一拳。

    权志龙没心思理他们,转了个身继续看手机。

    “唉,你跟我们说说你ins上的女孩是谁呗,顺便给我们介绍一下弟妹啊。”Kush翻出那两张照片,将手机举在他眼前,笑得贼兮兮的。

    权志龙送给她一个白眼,挥开他的手,语气有些无奈,“她害羞,等下次。”

    两人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面面相觑。他这表情可真是太熟悉了,三年前,Lamber去世时不就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嘛,前些日子舜浩不是说他交女朋友了吗,怎么才过两周就又这样了?

    权志龙烦躁地收了手机,“我先走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去飙个车,速度能让他忘记心中的不快。

    世上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某个宝贵的东西,然而能找到的人不多。即使幸运地找到了,也必须为此受些致命伤。但是,我们必须继续寻求。

    晨曦的朝阳透过玻璃窗,照射到病床上。兮文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唇色苍白。

    “妈,姐姐没事吧?”周泽郴匆忙赶到,连衬衫扣子都扣错了一格。

    颜澜瞥他,“臭小子,把衣服穿好,又去哪里犯浑了?”

    他看了看自己,从容地开始重新扣扣子,眼神还不忘一直留在周兮文身上。“姐她怎么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你姐没事,就是昨晚在阳台上睡了一夜,发烧了。”颜澜用棉签蘸了点水,涂在兮文嘴唇上。

    “在阳台睡了一夜?什么情况!她……”

    颜澜没有说明昨晚的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对兮文越好。“你昨晚去哪了?竟然敢夜不归宿了!”

    正巧这时,兮文醒了过来,算是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怎么样?没事了吧?你爸马上就来了。”颜澜还是一贯的温柔,若是换作从前,兮文肯定会觉得她虚伪、做作,只是经历了昨晚的事,她一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感情去与他们相处。

    短暂的沉默后,她低垂着头,说:“我想喝水。”她现在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冒火。

    周泽郴适时地递过来一杯清水,她接过,饮尽。

    周承轲到后,单独和兮文说了会儿话。“兮文,爸爸为之前对你说的话道歉,是我口不择言了,你不要往心里去。阿郴那孩子,你也知道,若是放他出去了,他不定会闯出什么大祸来。那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前,我刚骂了他一顿,脾气有些燥,将火气全发在你身上了,我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她沉默着,双手紧握着。然后,她听见自己轻微的声音,“你是真心的吗?”她还是没有看他,依旧看着自己的手。

    “是。”他的语气坚定,他将她搂在怀里,记忆中,这好像是第一次。

    兮文也愣住了,从她有记忆开始,这个怀抱,已经过了很久了。

    其实,他以前也对她很好,虽然也不够关心,但也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也只有这两次。

    “爸……”她低声啜泣。

    “好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他有规律地拍着她的后背,才发现,他的女儿,竟这么瘦。

    权志龙脸色阴郁地站在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的夜色很美,星光灿烂,但是他却并没有心情欣赏夜景。他脸上无意识的皱眉的表情彻底暴露出内心的不宁静。

    房间静悄悄的,他并没有开灯。这个夜里天气很晴朗,星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房间内,也照亮了他那张严肃的俊脸。他只是安静地独自伫立在窗前,并无睡意,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修长干净的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薄荷烟,黑暗里只有它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微弱火光。他任它自行燃烧,偶尔才吸几口。于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薄荷香气的烟草气息。

    悦耳的铃声响起,他急迫地看着手机,兮文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他接通,并没有随即开口。

    “志龙……抱歉,这么久不联系你,你没有生气吧?”她的语气小心翼翼,权志龙能想象得到她此时的神情。

    他依旧没有说话,让另一头的兮文心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连续说了好几个对不起,终是让权志龙散了火气。

    他假装平静地开口,“这些天都在干什么?我找了你很久。”

    “我……”她不喜欢将伤口暴露在外,话锋一变,“哎呀,我生病了,现在在医院呢。”

    他一着急,立刻原形毕露。“怎么了?严重吗?需要我来吗?”

    她笑道:“不算很严重,只是发烧到39度而已。”

    “39度?!我……”

    “你别着急,我已经没事了,听说你们要有家族演唱会了?”前些天,Lorelei一直挂在嘴边,Facebook上也全是这些消息,兮文无意中看到,便留了个心。

    他知道兮文有意转了话题,也就顺着她说下去。“嗯,在香港,你来的话我给你留票。”

    “好啊。”他听着她的声音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事想要说,只是很想告诉你,我有在挂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