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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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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画原来不叫苏锦画,她没有名字,是一个流浪儿。

    就算是富庶的年代,百姓的日子一样也不好过。史书上记载的太平盛世,那不过是统治者的罢了。

    她原来的家在一个物资平乏的小乡村里,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家中一贫如洗。

    “你又弄坏了一个碗!混账!”

    父亲狠狠抽的耳光到今日似乎也尤为清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蛮力无穷,也正是因为无法好好地控制这股力量,家中本来不多的家什被她无意中损坏。

    父亲本是一个慈祥可爱之人,因此她的幼年生活很快乐。然而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她四岁的时候,父亲突然变得暴躁不安,整日闭门谢客,更别提做些营生,家里就这样一点点的贫穷起来。

    到后来,家中甚至没有牛拉犁,因此每每农作都会比别家效率低,发现了她的无穷蛮力之后,父亲竟然将年仅五岁的亲生女儿束上麻绳,代替牛拉犁。孩童幼嫩的肌肤被粗糙的麻绳割破,鲜血淋漓,血痂结了又被磨破,浑身鲜血淋漓。柔弱的母亲为此多次跪下求饶,但总是被暴戾的父亲踢倒在地。

    父亲又是一个看中子孙的,眼见妻子已经产了三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男孩儿,硬生生地将罪责全部推给柔弱的母亲。她的两个姐姐一个由于病重死去,另一个跟她一样当牛做马干粗活,一身伤疤。

    “孩子,娘对不起你们。”母亲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她心头。

    她依稀记得曾经的母亲是那么年轻,肤白貌美,邻居们都赞父亲有福气,然而多年的艰苦生活使得母亲变得如此衰老,皱纹密布。

    终于有一天,这个家庭爆发了。

    “求求你了,不要再让她们做苦活了!”母亲跪倒在地。

    窗外阴暗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有什么藏在低压压的云层里,看不真切。

    “滚!你知道什么!”父亲的茶杯杂碎在母亲的额头,血汩汩地顺着母亲的脸庞留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一向柔弱的母亲突然凌厉起来,“你每年拿走的银子分一半在家里的开销上,我们家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

    “混账!你个妇道人家!”父亲抬脚朝着母亲的胸口踹去。

    “我是混账,哪里有你混账!”母亲勉强支撑着身子,额角的血流满面孔,“我只知道两个孩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们是姑娘!她们这样以后还如何嫁人?”

    “你还知道她们是女娃?!”父亲抬起脚狠命踹下去,“到现在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给我生个儿子,你还好意思在这边跟我叫板?!”

    “娘!”躲在一旁观战的她和姐姐冲了出去,用她们瘦弱的身躯护住她同样瘦弱的母亲。

    “好啊,连你们一起打,死了算了!”父亲的暴怒没有停止。

    “不!”母亲本来虚弱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她和姐姐护在怀里。

    木棍如同暴雨般砸下,正巧,窗外也开始下起倾盆大雨,能偶尔听见紧锣密鼓的雷声,一阵一阵,时而闪过的电光映在父亲扭曲的脸上,宛如修罗。

    到最后,她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只记得姐姐和母亲将她护得紧紧的,紧紧的。

    “离开这里,要活下去……”姐姐对她说完这么一句话,还略带温热的身子便向下滑去,没了知觉。

    不知何时停下的棍棒,眼前父亲惊恐的面容构成了那个雨夜的回忆。窗外雷声大作,惨白的闪电照耀着地上再也不能鲜活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只记得脚下湿润的土地,落在身上的雨点浸润着新伤旧伤,很疼很疼,疼到她几乎忘了身体的乏累。脚下一软,她摔倒在泥泞里,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当她倒在地上的时候,刚好是南方最冷的冬天,长久不见雪的南方竟然飘下鹅毛大雪。

    那天也是人们庆祝新年的一天,天下大定,群民欢腾。当雪把她淹没的时候,耳里听到的是,不远处震天响的炮竹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一切又都渐渐归于沉寂。

    她没想到自己能够再次醒过来,之后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有了名字。有了家人。她变成了苏锦画。

    当时周远丧妻不久,带着年幼的女儿苏锦年(当时是叫周锦年)四处奔走,终于在将近年尾找到了一座小宅落了脚。为了维持营生,改了改屋子,开了间药铺。

    苏锦年的娘名唤楚青青,家族世代行医,并且一直守护着一块玉牌,名曰青玉牌,也正是这块玉牌唤起了腥风血雨,也带走了楚氏一族的命。

    因为传说中,楚氏一族世代守护的青玉牌是通往远古宝藏的钥匙,更有甚者传言,这远古宝藏不仅能使人长生不老,更能使人起死回生。而楚氏一族的长寿便作为一个证据,使这流言越发可信。

    本来楚氏一族生活在偏远的桃源圣地,然而由于百年来江湖风雨血腥,魔教重出,不少无辜百姓受牵连。魔教又惯用毒法,所中之毒非常人能解。楚氏一族医者善心,便出手救活了不少百姓和江湖人士。

    然而,这却促成了流言的传播。

    讽刺的是,由于传言愈盛,楚氏一族被闻风而至的贪婪的江湖人抹杀殆尽,几乎灭族。连正常人的岁数都活不到,更别提什么长生不老。

    苏锦年曾经就这种乱七八糟的传言发表过独家见解。

    全是狗屁!

    楚青青是楚家最后一任血脉,为了保住家族,楚家长老选择与当时的武林盟主周远联姻,周远同情楚家遭遇,又对细腻温婉的楚青青一往情深,便答应了,之后就有了苏锦年。

    不知被那个有心人消息走漏以后,周远辞去武林盟主的职务,带着妻女远走天涯。途中楚青青为了保护苏锦年不幸丧命,而落魄的周远来到这个美丽的江南落桥镇,便改头换面地生活下来,更替姓氏为苏。

    苏锦年旅途劳累的途中感染风寒,拖了很久,直到在江南定居之后才渐渐好转,身体并无大碍,但是之后体质一直畏寒,不便练习苏远偏寒的功夫,只能学学跑路用的轻功。

    大年初一的清晨,苏锦年穿着新做的夹袄,推开药铺的门。

    “爹!爹!”

    看到倒在家门口的小女孩儿,大半个身子掩埋在雪地里,只露出半张脸在外头。苏锦年被吓了一跳,当时她才是一个七岁的孩童,看到眼前的景象,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把人从雪地里拖出来,想办法救活对方。

    也得亏苏锦年的几乎完美传承了楚青青的衣钵,加上苏远的身后内力,两日没日没夜的抢救过后,女孩儿竟然真的活了过来。苏锦年由于过于劳累,在救活女孩儿之后旧伤复发,险些吓死父亲,愣是病了两日才好。

    父女二人合力救下人后,苏远念她并无去处,便收她为义女。同时苏远看她手长腿长,天生神力,适合传承他的衣钵,便传授她内力与独家功夫,想让自己撒手后她能够保护苏锦年。

    两年前,由于旅途劳累,思妻心切,以及其它种种原因,苏远离世。

    那一年,苏锦年十五,苏锦画十三。

    那一天开始,苏锦画从之前时常抱着姐姐撒娇,缠着姐姐玩耍的可爱的小姑娘变成现在早熟内敛,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

    也许是想,如今的家只有靠着她保护姐姐了吧。

    所以说,有的时候小孩成长只是一夜之间,转眼就从整天捏捏抱抱的软软团子变成了冷不丁就扔一个白眼的小石头。

    所以见证这一切变化的苏锦年颓废地表示,反正妹妹这么懂事,我就安心做个好好的小米虫算了。

    铺子里来的人并不多,但是都是淳朴的乡亲,看着姐妹俩生活得不易,时不时会带框鸡蛋,杀只小鸡仔送来,偶尔家里宽裕的请苏锦年出诊,也会多塞几两银子。一部分是可怜她们,另一部分是,的确苏锦年年纪不大,医术十分了得。

    落桥镇的民风朴实,自然想不到之前血雨腥风的江湖事儿,只是纯粹赞苏锦年医术高超,并无其他想法。然而世界上总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名气大了以后,药铺的生意好了,也引来了一些是是非非。

    当一年前秦子安把宋楠送来的时候,苏锦年一看就知道来着不善,还多有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结果连累这个年轻人,便愣是熬了两天两夜把宋楠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只不过人救回来了,她自己倒又在床上瘫了两三天。

    宋楠其实只是与好友秦子安约好,去山间打猎郊游的,结果疏忽大意中了埋伏,一个不小心差点把小命送掉。

    “到现在我觉得,不可能有人朝着我来,毕竟不长眼得罪宋家吃不了兜着走,”宋楠摸摸下巴,“那个可能是朝着你们俩来的。”

    “那天……要不是你来,我姐会上山采药。”苏锦画眉头紧锁,“而且,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们俩,只有孟瑶。”

    “那还得感谢那个孟瑶呢,要不是她我也遇不上你啊。”宋楠嬉皮笑脸,乐滋滋地道。

    苏锦画强忍着揍上去的冲动,继续讲。

    苏锦年瘫在床上,送药的事只能落在苏锦画的身上,而秦子安就是个药理白痴,看到一堆中药头皮发麻,早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所以说一眼就是一段姻缘,宋楠打那时候就乐吧乐吧地缠上了苏锦画,还不惜用手上的生意与苏锦画合作增进感情。

    北方的药材南方稀缺,因为路途遥远,不易保存,所以运费很高,小本生意的苏家药铺经营不起,而宋楠大手一挥,免了运费,又贴心附赠了不少珍贵药材,苏锦年都快乐疯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桩买卖,把自己的妹妹卖了出去。

    泡妹子总归是要多花点钱的,反正宋家不缺钱。

    但是大老爷们找媳妇不能光靠家里的钱,于是宋大少爷为了这档子事,退出江湖,专心经营手头的家产。生财有道的宋楠很快就把本来就不错的生意越做越大,接连吞并了不少其它商铺。宋楠的爹娘一看本来就知道整天出去浪的儿子一下子变得这么争气,激动地把手上所有的摊子都交给了宋楠,一时间差点没把他累死。

    但是宋楠一颗就像出去浪的心有的时候会特别寂寞难耐,所有实在闲的发慌就跟着药材往苏家这边跑跑,一年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被忍无可忍的苏锦画踢出家门,才恋恋不舍地拍拍衣裳回家。两三个月以后又腆着脸找各种理由来串门。

    “你这次呆了都快半年了吧,不回去不要紧吗?”苏锦画道。

    “你在担心我吗?”宋楠搂过苏锦画,贱贱地笑。

    苏锦画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一眼,推开他起身走了。

    害羞了,脸皮很薄啊。

    宋楠笑得越来越贱,也起身追过去。

    “临走前摊子都甩给我二弟了,应该出不了大乱子。”宋楠追上,拉过苏锦画略带薄茧的手。

    听了苏锦画的讲述,宋楠心头还是略有疑问。

    小苏苏的家庭,应该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这种事情问了她,她大概也不知道吧?

    今天天气真好啊。

    趴在屋顶的暗卫们抬头望着略显阴沉的天空,揉着之前打了鞭子还有点疼的屁股。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琴馆里头的歌姬停下了唱歌声,萦绕在整个镇子上的靡靡之音暂时停了下来,听众们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麻木的神情,丝毫不见活人的生气。

    琴姬扯下蒙面的布料,泛着媚意的眼角此刻充满了戾气,手链上头细小的碎片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其中一片在琴姬起身的同时,悄然掉落在琴馆的地上,没有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