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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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白子卿唐广等人离去,索玛又不知去了哪里,辰甫安辰池仇端,还有一个乔禾,一起回到通元当铺。

    整个过程里,辰池都没有和辰甫安说什么。甚至辰甫安问她的问题,她都不曾理会。到了当铺之后,她大步走回自己房间,砰地摔上门。老乔原本跟在她身后,此时站在门口,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站在原地,看着辰甫安。

    辰甫安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依旧犹如在白子卿面前的模样,深沉内敛,悲欢无辨,便轻轻呼了口气,无奈笑道:“没想到,小池对将军依赖至此。”顿了顿,又道:“这本是我兄妹家事,见笑了。”

    乔禾便在眼底生出一种淡淡的、理解的笑意来。仿佛他也有一个姐妹,任性如斯。

    他抱拳道:“二殿下言重了。三殿下能力过人。今时不同往日,她变作今日这般模样,也是正常。”

    正说着,辰池忽然夺门而出。她换了件干净衣裳,一出来指着辰甫安叫道:“你不准跟出来!”便大步跑出通元当铺。辰甫安与乔禾索玛三人一时都不曾来得及反应。

    辰甫安摇头苦笑,向乔禾道:“乔将军也见了。泠州之后,她心里一直在生我的气。现在辰欢城对小池来说太过危险,还请乔将军替我带她回来。”

    乔禾微微颔首,没再多话,便追了出去。

    乔禾离去后,辰甫安才松了一口气,原本站得笔直的身体,也直接砸到了椅子里。

    仇端到现在都不明所以,不解道:“刚出去的这个人,竟真有那么可怕?”

    辰甫安看了他一眼,笑笑道:“他并不可怕。但是,不可不防。”

    仇端依旧不解——其实他只是一个赤子,从不多想,坦诚而认真。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实在是太天真太没有心机。

    辰甫安也不愿再与这样的人解释。他希望这样的人永远做一个赤子。于是只吩咐了一句:“你从后门出去,让大黑去西街拖住小池,直到老乔找到她。”

    仇端虽不解,却还是出去了。临去,不免还是又问了句话:“这些事,是不是也不能让庄云天知道?”

    辰甫安一怔,叹了口气,点头挥手,示意他快去。

    辰池不在的这几天里,他便发现这仇端似与燕桥那叫做庄云天的将领有了某种不打不相识的交情。他试探性地去与唐广谈,却感到对方也是在探自己的口风。于是两人也不再遮掩,全部放开了说。

    他们绝口不提说了什么,但回来便同时对两人分别下了封口令。辰甫安自是免不了仇端几句疑惑质问,但听说另一边,庄云天这曾与唐广出生入死过许多年、照顾了唐广许多年的人,甚至是用着冲撞的语气的。辰甫安倒不奇怪——若两人地位对调,只怕以仇端的性格,反应会比庄云天更为激烈吧。

    想到这里,他无奈笑笑,收了手中的扇子。

    辰池并不认识大黑,但她在在西街街头看到他时,心头便是一跳。她甚至下意识地用手臂贴紧了袖中温热的滨光。

    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大黑突然快步追上她,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辰池几乎都要抽出滨光了,谁料转身见到的却是自己本人的信物,以及大黑温和的笑脸。

    “三殿下,二殿下命我在这里拖住您,直到一个叫老乔的燕桥人过来。”

    辰池接过自己的信物,翻看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道:“好。”

    她信物上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灰痕。辰池不动声色递还给大黑,便见他亦是不动声色,擦去那一抹灰尘,才终于放下了心。

    这细节,只有她或者辰甫安亲自接触过的人才知道。

    而后大黑行礼道:“抱歉了,三殿下。”

    老乔找到这里的时候,辰池已被逼到街尾。这街道在国破的时候被毁了大半,现在看起来还像是一片战场一样,荒无人烟。天色已经很晚,静悄悄一片,月光被分割成数重阴影,森然可怖。

    ——但也不算太寂静。这条街道是战场的遗迹,现在也有着战场的声息。

    是滨光与那男子手中匕首锋刃相磨发出的声音。令人闻之身寒。

    老乔一皱眉,快步赶过去。但辰池对面的那男子听到他脚步声,不过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猛地收回匕首,发狂般向着辰池小腹连连捅去!

    辰池本就处于下风,已在不住喘息,若不是这人本不急着下杀手,只怕已经死了。现在忽逢变故,显然也是始料未及,来不及格挡,第一下便受了重伤。

    她痛得一声低呼,不由自主睁大了眼,迷茫而悲凉。一股鲜血迅速渗透她的衣衫,一路流到她的脚下。

    但对方显然不会因此停手,反而又狠狠刺了几下,见全部被辰池勉力挡下,又听老乔脚步声已愈来愈近,迫不得已,哼了一声,拔步便逃。

    辰池靠着半倒的墙,一点点滑坐在地上,身后脚下都是血。

    老乔本欲追上,却在经过辰池的时候被她轻声叫住。

    “他是从前,辰台的人……怨恨我,也没什么不对。”

    她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却还紧紧攥着滨光。

    “辰台死了,皇室还活着;辰欢死了,我还活着。我……若不是我,辰台就不会覆灭。而我……还活生生在这里、在这里装疯卖傻逃来逃去、甚至还能和二哥耍脾气!”

    “如果、如果我是幸存者……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恐怕……也会像他一样。”

    老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人逃走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辰池,想抱起她回去。

    而辰池拒绝了。她扶墙而立,老乔看不清她的表情。

    半响,她才哑着声音,说了句:“走吧。回去。”

    老乔见她抠着墙的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便想接过她的滨光,却被她一挥手挡开。

    “走开。你们都给我,走开。”

    老乔一惊。快步走到她旁边。却见她一脸戚惶,全然不像是有半分虚假的成分。

    他看着她,眼里也不知不觉布满了疼惜。

    他似乎想说句什么,可是发现,以自己的身份,什么都没法说。

    辰池自然注意到了。她不知他想说什么。或许是“三殿下,你不必放在心上”,又或许是“那人必定会被二殿下查出”,再或者“这伤也并没有什么大碍”、“总会有人像以前一样爱戴你”、“这不过是碰巧罢了”……

    可是,无所谓啊。

    她强忍着突然涌上的泪水,四处看了看。

    除了她的哥哥,这四下,目光所及,还有谁可以当做至亲?

    可是,为什么,她哥哥的手下、受到她哥哥信任的人,为什么会对她痛下杀手?

    她希望自己想到索玛,她哥哥派来保护她的人。

    可是,大黑熟练地擦去信物上灰痕的模样,却与他面目狰狞,连连出手的景象,全都重叠到了一起。所有温和的笑容,也变得不可信了。

    就连辰甫安,他的名字,在她心里也渐渐凉了下去。

    她握紧滨光,想起所有能够完全信任的人,都与这滨光的主人,去了同一个地方。

    她蹒跚地又走了几步,终于脚步一顿。

    “老乔,你回去吧。我去一个地方,马上就回去。”

    老乔为难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伤的不重,无伤大雅。或者难道你觉得,我真的已经信任你信任到了,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处理辰台机密了吗?”

    她强压着情绪丢下这句话,终于见到老乔不再靠近。

    她举步而去,又绕了一会,确认了老乔并没有跟着自己,才放心地去了承恩寺。

    辰欢城里的人一直很少。她在寺庙周围站了很久,终于平静了下来,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天慧空总是莫名有些心慌。于是他拖出一个蒲团放到院中树下,闭目念起了经书,终于平静了许多。

    仇端半躺在树上写着什么。从前一阵子开始,他就总是开始写一些东西,最后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也不知他在写什么。以前有时候还会探下身问问慧空自己不会写的字。但最近两天,似乎已经不用了。

    慧空静下心来,睁眼微笑了一下。他看了看树上的仇端,觉得这一切都很美好。

    怕是要与哪位女施主结一份缘了吧……以他的性格,大抵算是一段妙缘。

    ——而辰池,就是在这时走进来的。

    慧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伤,先是一慌,才手足无措地跑过去。反倒是辰池自己,笑着安慰了他一句:“莫慌。出家人,不是讲究五根清净的吗?要心如止水才是吧。”

    慧空还没来得及答话,仇端也听到了响动,向下瞥了一眼,见辰池半身的血,也是吓了一跳,一个翻身就跳下树来,一个箭步蹿到辰池面前看了看,而后拨开慧空,两手在她腰上一拢就举着她跑进了屋子。

    当然,这过程中他嘴巴也没闲着。

    “唉我的姑奶奶三殿下啊,您可悠着点好吧?您要是死了我们这些做小的可怎么办啊,连口饭都没得吃啊……这不复国大业还等着你呢是吧,您可走点儿心好好活着啊……”

    气得辰池简直是突然来了精神想揍他一顿。

    这是我想受伤的吗?!

    慧空跟在后面,一路颠颠地跑,胆战心惊:“仇端……你……小心一点!”

    不过受伤的位置到底是有些不方便,所以仇端和慧空也只是帮她找出了药和绷带,便为她合上了门。

    而辰池包扎好自己,整理好心态,出来的时候,正见到仇端试图把一张什么塞到慧空的经书里。而慧空涨红了脸,连连拒绝。

    “你们在干嘛?”她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

    仇端顿时窘迫起来。他将那纸一团,道:“没什么,没什么。”

    辰池见了他这模样,顿时玩心大起,笑问道:“难道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在写情诗么?”

    这下,仇端也涨红了脸。

    辰池便不再开玩笑,只是朦朦胧胧说了句:“别误了正事。”

    这下,仇端的脸色便更是有些尴尬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与庄云天平日里的打闹,似乎都遭到了各方的反对。

    他只好点头道:“这是自然啊。”

    然后,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风吹花树,四下静默。仇端低着头,辰池看着他,慧空看着她,目光都很柔和。

    像是一幅安静的画。

    直到仇端打破沉默,道:“三殿下,你受了伤,怎么不去找二殿下?按二殿下的安排,你应该从西街回去的啊?还是说,那个燕桥人对你动了手,你没法回去?”

    辰池看了他一眼,目光突然幽深起来,没有答话。

    仇端歪了歪头,突然一把捉住她的手,笑道:“三殿下,跟我来。”

    仇端领着辰池来的地方,原来是一间年久失修的……茅厕。

    他扶着辰池,却不由分说地把她拖进来。这茅厕虽然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也并无异臭,但辰池是很迈不开步子的。但她忽然一见仇端侧脸,虽称不上好看,却天真纯明,线条整洁利落,磊落的像是个正等着与她共享珍宝的孩子。

    于是她跟着一低头,就任他拉了进去。这地方很小,仇端直接把三殿下往怀里一揽,伸手关上了门。

    辰池几乎被他身上的气息埋起来,不管情绪如何,总之是一瞬间就红了脸。她手足无措,一把抓住仇端腰后的衣服。

    仇端笑了一声,松开手,却不完全松开,还举着手臂,扶在辰池胳膊上。他空闲的手一指,便引着辰池目光穿过茅厕的一条缝隙,一直望到远方去。

    “三殿下你看,我以前经常来这里这样发呆的。”

    辰池心情低落,难免有些出神。她一出神就看不清眼前景色,不由得往前凑了凑,直到目光完全挣脱茅厕桎梏,一直飞向天上去。

    暖红的太阳已经沉了一半,刚好被托在远方一个山麓里。整个天空的光辉,都被它透过山麓投射出来,映的天际红黄粉蓝渐成一片,煞是好看。再一抬目光,那天上的云都像是被风吹散了,透着渐变的几重颜色,恍惚如同温柔的园湖鳞波。好巧不巧,数只飞鸟无声掠过天野,在一根树枝上敛了翅,梳理起羽毛来。它们旁边升起袅袅一缕炊烟,炊烟浅白,更衬得天光明艳。

    辰池许久不曾留意这样的景色,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只忽听仇端声音低低传来:“怎样?三殿下?”

    辰池骤然醒转,上身微微向后一仰,正仰在仇端臂膀里。她脸上又是一红,道了句:“不错。很好看。”而仇端则不曾察觉她异样,只是笑了一声,自己也凑过去看了一会。

    ——仇端不识权谋心计,不识人心险恶,不会投人所好,不会避嫌,就连男女间触碰也不避讳。明明在这烽烟四起的纷乱人世里长大,却如同一个空有躯身的婴孩,他和他眼里的世界,都纯澈明净,不染尘埃。

    此时他与辰池共处与这狭小阴暗的一室,将她揽在自己臂弯里,却绝绝是心无杂念。而辰池整张脸都快被埋在他脖颈里,知道仇端并无他意,便忍了一会,最后实在是不知仇端要看到什么时候,才终于轻轻推了推他。

    仇端如梦初醒,呆了半天,才想起松开她。辰池却没有马上走,先往后一步开了门,才迈步走了出去。

    她往后退那一步,不自知地几乎退到仇端怀里了。开门时风一流动,她衣上的皂角味道和淡淡的香气直向仇端鼻端扫去。仇端下意识伸手一够,却捞了个空。

    满身清香的辰池在茅厕外站直身体,被夕光包围着,一瞬间美的竟不像个人间女子。而仇端从来不曾想那许多,也从不留意这样的细节,只多看了一眼,便飞扬地挑了眉,兴致勃勃问道:“怎样,三殿下,这下心情好多了吧?”

    辰池也笑,道:“的确。”

    而后两人便并肩回承恩寺去。期间辰池问道:“你怎会知道那样一个……地点?”

    仇端毫不迟疑,笑道:“我幼年常与爹娘怄气,我爹气急了,就会轮着根藤条打我。有一次我闯了大祸,不敢回家,就找了个荒僻地方,藏在这茅房里。那时候我心情也极低落,在茅厕里蹲了许久,到两条腿麻得没了知觉,一扭头,就看到那样一条缝隙,透了好多星光进来。”他说到这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又映出了那夜好多明亮的星光一样,“后来就习惯藏在那里。虽然有些恶臭难忍,但黑黑的感觉很安全,而且又很少有人经过,更不会被人发现。透过那条缝隙,又总能看见不同的太阳不同的景色,看过之后,总会觉得心情变好许多。”

    辰池听罢不由得一笑。

    那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仇端毕竟估不准辰池的伤势,只听着她步履声越来越沉重低缓,心下觉得不太对头,侧头一看,就正好是辰池力竭松手,从他搀扶里无声无息跌到地上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