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纳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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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圣诞节过得格外萧条，孤儿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坐满了长桌的热闹也没能挽救这种萧索。
往年好歹还有一盆菜多肉少的圣诞火鸡装点门面，今年却连个鸡蛋都没有。但整个房间的孩子们没有一句抱怨，此时他们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桌上许久不见的白面包上，一双双饥饿的目光几乎能把整个世界生吞活剥。
琼斯夫人最近心情都不太好，不过她很少有好心情的时候，倒也不显得突兀。坐在她旁边的科尔小姐同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让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节日气氛几乎荡然无存。孩子们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但饥饿感胜过一切，宣布开饭之后，除了几个还要黛西喂饭的小萝卜头依旧没心没肺的咯咯直笑（当然有一个人除外），大多数孩子都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除了孤儿院，大概没有哪个地方的圣诞节如此短暂。所有的庆典就是一餐久违的饱饭，以及被取消的晚间“手工课”。琼斯巡查完三楼的单间之后来到二楼的大睡房，朵奇拉·科尔已经站在了门口。
“都睡了？”琼斯点燃了一根烟。
朵奇拉点点头，琼斯从拉开一半的门口朝里望了一眼，一张张睡脸在无星无月的黑暗中显得模糊而静谧。她虚掩上门，吐出一口烟圈：“黛西那边呢？”
“她那边更早，小家伙吃饱了就知道睡。”朵奇拉说完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哈代先生不太好吗？”
琼斯闻言叹了口气，“很不好，亚当斯自杀了。从美国回来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说完忧色更深。
朵奇拉明白这表情的含义，心里没来由的恐慌起来。“我跟黛西上街买菜时看到银行门口不少人在排队……”
琼斯靠着墙揉了揉额头，“孤儿院的补助半年时有时无，亚当斯是我们唯一可靠的资助人了……而且从这段时间的情形来看，这次的萧条恐怕不是时令不景气这么简单。亚当斯在美国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像他这般遭遇而自杀的大有人在。朵奇拉……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这个平日里在孩子们的眼中比科尔小姐更不苟言笑的女人痛苦的捂住了脸。
站在她旁边的朵奇拉听到消息心直往下沉，她虽然不喜欢这里，可要是孤儿院关闭，她只有回乡下这一条路，在忍受了这么多这么久之后……朵奇拉突然发现自己对孤儿院的感情前所未有的深刻起来。
走廊的灯熄灭了，空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后最靠近出口的铁床上，女孩小小的身子无声的动了动。已经逐渐习惯这门语言的女孩子抱着“睡前听力”的心态竖起了耳朵，谁知道听懂了内容却让人没有自豪的心情。才来就被不认识的女人转手送到这里，还没有适应这惨淡的现实却发现，还有可能更惨！这日子过的……女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静谧安详的黑暗里，有多少人在这无星无月的圣诞夜担忧着莫测的前途。
……
“喂！你吃不吃啊！”罗莎忍无可忍的把勺子重重一放，溅起的汤汁淋到靠窗而坐的女孩子脸上，后者一愣，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想得出神，忘记了张嘴。
这显然激怒了正在给女孩子喂饭的罗莎，因为大人们越来越忙，她被指派来照顾这个古怪的女孩子。可大家都不大喜欢这个不合群的新人，那次的“后院晕倒事件”之后大家更是把她当成了麻烦精。罗莎虽然热心助人，但毕竟是小孩子，被迫来照顾一个大家都嫌弃的人本来就不乐意，后者还老是不配合，实在是耗尽了小女孩有限的耐性。
大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埋头忙活的孩子，因为无休止的干活带来的疲劳，聊天的人却不多。大房间里窸窸窣窣全是编织物摩擦的声音。她俩的位置光线好，一向是被那群强壮的男孩子占据。此时听到动静都好奇的抬起头来。丹尼斯举着手中编了一半的麻绳大叫：“别管她了，爱吃不吃，你喂小痨病鬼，小心自己也变成痨病鬼！到时候就是病痨鬼喂病痨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嗓门大，立即惹来一大片笑声，罗莎气得脸涨得通红，站起来气蹬蹬的跑到房间另一头编制绢花的女孩子当中去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半大孩子和他们口中的“小痨病鬼”大眼瞪小眼，女孩子雾蒙蒙的大眼睛空洞而无神，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看的人寒噤噤的，场面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窗边的女孩子转过头，好像并不在乎那碗正在逐渐失去温度的蔬菜汤，这样轻慢食物的态度，当然会让食物短缺的孤儿院孩子们没有好感。要不是科尔小姐大张旗鼓的严惩了几次企图抢女孩子口粮的孩子，他们早就扑上去了。
可没人知道，搞成这样她也不想的。要融入一个集体说难不难，可也不简单，首先你至少得表现得不要太过异样，或者说，在某些方面要跟正常人一样。“正常”的定义广泛而深刻，不过她也知道别的不说，一个名字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她永远都是“小痨病鬼”。
被一个小女孩当众喂饭她也不好受，不过手指灵活度还不达标的她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抖碗”，所以宁愿练好了手指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是取名字却是迫在眉睫了，比如刚才，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尽职尽责的喂自己，她很想待会儿说声谢谢，然后，也许聊上几句，再顺势互相认识一下……那么，首先得有一个名字。于是女孩子想啊想，硬生生的屏蔽了脑子里满坑满谷高端大气的中文名（都是些君莫问、李佩泽、慕容秋荻之类高贵冷艳的货色……）之后，发现英文名的存货真是……惨淡无比。
Marry？太路人。
Alice？不不不，我不喜欢追兔子，我比较喜欢吃兔子。
Linda？烂大街。
Anna？好土……
Lily？丽丽什么的，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啊……
……
于是，挑剔的无名小姐想着想着就歪楼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唉，取名字什么的，最讨厌了。
也亏得她“失忆”后唯一的乐趣就是“回忆”，就这样坐着不动发呆，便过去了一个下午。距离晚饭前孩子们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会儿大厅空荡荡的，大家都抓紧时间玩耍去了。呆坐在窗边的女孩子眼角扫了一遍大厅……嗯，甚好，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又撇了一眼已经没有热气了的蔬菜汤……是时候了，那就让我愉快的抖起来吧！
刚想动手，一个小小的人影闪到眼前。定睛一看，呦~这不拖鞋小正太吗？（没办法，对那只超大的拖鞋印象太深）难兄难弟，这必须打个招呼啊！调整表情先。
“为什么不吃？”男孩子却似乎没有跟她问好的打算，径直用他还带有一点肉感的手指拎着女孩子的早饭，粉嫩的小脸上挂着突兀的暴戾。
女孩子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想吃，艰难的组织语言当中……
小男孩见女孩子不做声（反应太迟钝了），挑高了眉毛，“嫌不好吃吗？都到了这里还当自己是公主，蠢货！”
“……”我只是英语不太好，反应慢一点，这是要上升到什么层面啊……=
男孩子沉默着打量了小女孩一会儿，突然眉头一皱，“说话！”他似乎瞬间就耗光了耐性，大声的命令道。
“……”大哥……你变脸变得跟幻灯片自动播放一样，我目前的处理器运行速度跟不上啊！
“我……不太会说……英语……”女孩子结结巴巴的吐出了这个万能金句。
小男孩听了这回答沉默了片刻，忽然很突兀的笑了笑，显得有点刻意，“真是蠢，都这么大了话还说不利索……”
“……”我顶你个肺啊！
“虽然你蠢了点，不过我喜欢听话的人，如果你听我的话，以后你就不用再吃这种东西。”男孩子矜持的说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如果不是眼睛里的轻视太明显的话，他那张精致的脸上挂着的微笑大概可以让人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吧。
女孩子傻愣愣的看着小男孩，终于开口：“对不起，你能把碗还给我吗？”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幼稚园小孩在向我飙演技吗……连“跟着我有肉吃”的台词都出来了，孤儿院真是磨炼人啊……
男孩闻言笑容不减，“这个吗？”举起手把碗递到小女孩面前，在她点头的下一瞬——
砰地一声，木质的小圆碗摔在地上，汤水继染指过女孩子的脸蛋之后，再接再厉的糊了她一身。女孩子努力了半天微调出来的“亲切的笑脸”就这么被泼没了。
孤儿院总是盛产熊孩子吗，还是只有这家如此？女孩子没能接着想下去，因为她眼前这一只突然掏出一个热腾腾的面包。
他这是想烫死我还是砸死我？
由于身体的协调性有限，很想拔腿就跑的女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正太一手掐住她的下颚，一手高举面包，然后……
“咳咳咳咳咳——”我靠！原来是想噎死我！
“吃下去，不许吐！”你他喵的给我试试不许吐“一整个”囫囵的生姜面包是什么感觉！臭小子，等姑奶奶行动利索了看不削你！
等到女孩子死嚼硬吞的把面包解决之后，才发现周围已经静悄悄空无一人了。
一边慢慢向门口挪去，想去院子里消消食，一边想着，这件事到底是该定义为“做好事不留名”呢？还是“收小弟的艺术”呢？
“你去哪里？”
“吓——”你去倒水能说一声不，人吓人吓死人啊大哥！
女孩子看着男孩手中的水杯，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后者以一种施舍的姿态把水递过来，女孩态度乖巧动作僵硬的接了——她怕自己又被泼一身。
咕咚咕咚喝完了。女孩眨了眨眼睛，慢慢的说了声谢谢，声音绵绵软软的，带有一种不习惯说话的虚弱和僵硬。
男孩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瞟了一眼女孩，后者很上道的也坐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虽然态度不咋地，但经历了长时间的被孤立后，女孩子还是很愿意和人聊聊天的，只要对方不嫌弃自己贫乏的词汇和拙劣的语法。但很遗憾的，=
穿堂风吹进来，在安静空旷的大厅发出嘲讽般的风声，提醒着两人的冷场。女孩子认为如果要接着聊下去，可以谈一下“为什么没名字”、“没名字是一种什么体验”、“怎么解决”这几个点，可是对方不发话自己也不好太主动嘛，真是不会展开话题的小孩啊！
“纳吉尼。”
“？”
“你叫纳吉尼。”男孩子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喜欢这个名字。”语气骄矜无比，好像被他所喜欢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一样。
“……”完全跟不上这个小孩的脑回路怎么办……本来被那句斩钉截铁的“你叫纳吉尼”惊得以为这正太知道“自己”身世的女孩子，又被下一句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纳吉尼。”男孩子不悦的看了女孩一眼，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叫你怎么不应声啊，太不礼貌了。
女孩子突然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这娃娃在给自己取名字呢！不由得抬起头仔仔细细看了看男孩子——黑发黑眼，是让她感到亲切的颜色搭配，虽然那张苍白的脸上表情凶狠，却是第一个没有因为那句“没有名字”的回答而走开的人……
就在男孩子被女孩子雾蒙蒙的大眼睛看得不耐烦的时候，听到轻轻的一句回答，还是那样虚弱僵硬的语调，却听出了奇异的柔软来。
“好，我叫纳吉尼。”纳吉尼回答说。
1929年的圣诞节已经过去了，此时为人群所孤立的两人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迟来的圣诞礼物，她得到了名字，而他得到了朋友。
这两份礼物都叫纳吉尼。
今年的圣诞节过得格外萧条，孤儿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坐满了长桌的热闹也没能挽救这种萧索。
往年好歹还有一盆菜多肉少的圣诞火鸡装点门面，今年却连个鸡蛋都没有。但整个房间的孩子们没有一句抱怨，此时他们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桌上许久不见的白面包上，一双双饥饿的目光几乎能把整个世界生吞活剥。
琼斯夫人最近心情都不太好，不过她很少有好心情的时候，倒也不显得突兀。坐在她旁边的科尔小姐同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让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节日气氛几乎荡然无存。孩子们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但饥饿感胜过一切，宣布开饭之后，除了几个还要黛西喂饭的小萝卜头依旧没心没肺的咯咯直笑（当然有一个人除外），大多数孩子都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除了孤儿院，大概没有哪个地方的圣诞节如此短暂。所有的庆典就是一餐久违的饱饭，以及被取消的晚间“手工课”。琼斯巡查完三楼的单间之后来到二楼的大睡房，朵奇拉·科尔已经站在了门口。
“都睡了？”琼斯点燃了一根烟。
朵奇拉点点头，琼斯从拉开一半的门口朝里望了一眼，一张张睡脸在无星无月的黑暗中显得模糊而静谧。她虚掩上门，吐出一口烟圈：“黛西那边呢？”
“她那边更早，小家伙吃饱了就知道睡。”朵奇拉说完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哈代先生不太好吗？”
琼斯闻言叹了口气，“很不好，亚当斯自杀了。从美国回来的消息，已经被证实了。”说完忧色更深。
朵奇拉明白这表情的含义，心里没来由的恐慌起来。“我跟黛西上街买菜时看到银行门口不少人在排队……”
琼斯靠着墙揉了揉额头，“孤儿院的补助半年时有时无，亚当斯是我们唯一可靠的资助人了……而且从这段时间的情形来看，这次的萧条恐怕不是时令不景气这么简单。亚当斯在美国一夜之间倾家荡产，像他这般遭遇而自杀的大有人在。朵奇拉……我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这个平日里在孩子们的眼中比科尔小姐更不苟言笑的女人痛苦的捂住了脸。
站在她旁边的朵奇拉听到消息心直往下沉，她虽然不喜欢这里，可要是孤儿院关闭，她只有回乡下这一条路，在忍受了这么多这么久之后……朵奇拉突然发现自己对孤儿院的感情前所未有的深刻起来。
走廊的灯熄灭了，空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后最靠近出口的铁床上，女孩小小的身子无声的动了动。已经逐渐习惯这门语言的女孩子抱着“睡前听力”的心态竖起了耳朵，谁知道听懂了内容却让人没有自豪的心情。才来就被不认识的女人转手送到这里，还没有适应这惨淡的现实却发现，还有可能更惨！这日子过的……女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
静谧安详的黑暗里，有多少人在这无星无月的圣诞夜担忧着莫测的前途。
……
“喂！你吃不吃啊！”罗莎忍无可忍的把勺子重重一放，溅起的汤汁淋到靠窗而坐的女孩子脸上，后者一愣，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想得出神，忘记了张嘴。
这显然激怒了正在给女孩子喂饭的罗莎，因为大人们越来越忙，她被指派来照顾这个古怪的女孩子。可大家都不大喜欢这个不合群的新人，那次的“后院晕倒事件”之后大家更是把她当成了麻烦精。罗莎虽然热心助人，但毕竟是小孩子，被迫来照顾一个大家都嫌弃的人本来就不乐意，后者还老是不配合，实在是耗尽了小女孩有限的耐性。
大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埋头忙活的孩子，因为无休止的干活带来的疲劳，聊天的人却不多。大房间里窸窸窣窣全是编织物摩擦的声音。她俩的位置光线好，一向是被那群强壮的男孩子占据。此时听到动静都好奇的抬起头来。丹尼斯举着手中编了一半的麻绳大叫：“别管她了，爱吃不吃，你喂小痨病鬼，小心自己也变成痨病鬼！到时候就是病痨鬼喂病痨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嗓门大，立即惹来一大片笑声，罗莎气得脸涨得通红，站起来气蹬蹬的跑到房间另一头编制绢花的女孩子当中去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半大孩子和他们口中的“小痨病鬼”大眼瞪小眼，女孩子雾蒙蒙的大眼睛空洞而无神，一眼望过去深不见底，看的人寒噤噤的，场面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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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人知道，搞成这样她也不想的。要融入一个集体说难不难，可也不简单，首先你至少得表现得不要太过异样，或者说，在某些方面要跟正常人一样。“正常”的定义广泛而深刻，不过她也知道别的不说，一个名字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她永远都是“小痨病鬼”。
被一个小女孩当众喂饭她也不好受，不过手指灵活度还不达标的她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抖碗”，所以宁愿练好了手指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是取名字却是迫在眉睫了，比如刚才，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尽职尽责的喂自己，她很想待会儿说声谢谢，然后，也许聊上几句，再顺势互相认识一下……那么，首先得有一个名字。于是女孩子想啊想，硬生生的屏蔽了脑子里满坑满谷高端大气的中文名（都是些君莫问、李佩泽、慕容秋荻之类高贵冷艳的货色……）之后，发现英文名的存货真是……惨淡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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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挑剔的无名小姐想着想着就歪楼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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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吃？”男孩子却似乎没有跟她问好的打算，径直用他还带有一点肉感的手指拎着女孩子的早饭，粉嫩的小脸上挂着突兀的暴戾。
女孩子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想吃，艰难的组织语言当中……
小男孩见女孩子不做声（反应太迟钝了），挑高了眉毛，“嫌不好吃吗？都到了这里还当自己是公主，蠢货！”
“……”我只是英语不太好，反应慢一点，这是要上升到什么层面啊……=
男孩子沉默着打量了小女孩一会儿，突然眉头一皱，“说话！”他似乎瞬间就耗光了耐性，大声的命令道。
“……”大哥……你变脸变得跟幻灯片自动播放一样，我目前的处理器运行速度跟不上啊！
“我……不太会说……英语……”女孩子结结巴巴的吐出了这个万能金句。
小男孩听了这回答沉默了片刻，忽然很突兀的笑了笑，显得有点刻意，“真是蠢，都这么大了话还说不利索……”
“……”我顶你个肺啊！
“虽然你蠢了点，不过我喜欢听话的人，如果你听我的话，以后你就不用再吃这种东西。”男孩子矜持的说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如果不是眼睛里的轻视太明显的话，他那张精致的脸上挂着的微笑大概可以让人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吧。
女孩子傻愣愣的看着小男孩，终于开口：“对不起，你能把碗还给我吗？”我看到了什么……一个幼稚园小孩在向我飙演技吗……连“跟着我有肉吃”的台词都出来了，孤儿院真是磨炼人啊……
男孩闻言笑容不减，“这个吗？”举起手把碗递到小女孩面前，在她点头的下一瞬——
砰地一声，木质的小圆碗摔在地上，汤水继染指过女孩子的脸蛋之后，再接再厉的糊了她一身。女孩子努力了半天微调出来的“亲切的笑脸”就这么被泼没了。
孤儿院总是盛产熊孩子吗，还是只有这家如此？女孩子没能接着想下去，因为她眼前这一只突然掏出一个热腾腾的面包。
他这是想烫死我还是砸死我？
由于身体的协调性有限，很想拔腿就跑的女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正太一手掐住她的下颚，一手高举面包，然后……
“咳咳咳咳咳——”我靠！原来是想噎死我！
“吃下去，不许吐！”你他喵的给我试试不许吐“一整个”囫囵的生姜面包是什么感觉！臭小子，等姑奶奶行动利索了看不削你！
等到女孩子死嚼硬吞的把面包解决之后，才发现周围已经静悄悄空无一人了。
一边慢慢向门口挪去，想去院子里消消食，一边想着，这件事到底是该定义为“做好事不留名”呢？还是“收小弟的艺术”呢？
“你去哪里？”
“吓——”你去倒水能说一声不，人吓人吓死人啊大哥！
女孩子看着男孩手中的水杯，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后者以一种施舍的姿态把水递过来，女孩态度乖巧动作僵硬的接了——她怕自己又被泼一身。
咕咚咕咚喝完了。女孩眨了眨眼睛，慢慢的说了声谢谢，声音绵绵软软的，带有一种不习惯说话的虚弱和僵硬。
男孩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瞟了一眼女孩，后者很上道的也坐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虽然态度不咋地，但经历了长时间的被孤立后，女孩子还是很愿意和人聊聊天的，只要对方不嫌弃自己贫乏的词汇和拙劣的语法。但很遗憾的，=
穿堂风吹进来，在安静空旷的大厅发出嘲讽般的风声，提醒着两人的冷场。女孩子认为如果要接着聊下去，可以谈一下“为什么没名字”、“没名字是一种什么体验”、“怎么解决”这几个点，可是对方不发话自己也不好太主动嘛，真是不会展开话题的小孩啊！
“纳吉尼。”
“？”
“你叫纳吉尼。”男孩子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喜欢这个名字。”语气骄矜无比，好像被他所喜欢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一样。
“……”完全跟不上这个小孩的脑回路怎么办……本来被那句斩钉截铁的“你叫纳吉尼”惊得以为这正太知道“自己”身世的女孩子，又被下一句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纳吉尼。”男孩子不悦的看了女孩一眼，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叫你怎么不应声啊，太不礼貌了。
女孩子突然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这娃娃在给自己取名字呢！不由得抬起头仔仔细细看了看男孩子——黑发黑眼，是让她感到亲切的颜色搭配，虽然那张苍白的脸上表情凶狠，却是第一个没有因为那句“没有名字”的回答而走开的人……
就在男孩子被女孩子雾蒙蒙的大眼睛看得不耐烦的时候，听到轻轻的一句回答，还是那样虚弱僵硬的语调，却听出了奇异的柔软来。
“好，我叫纳吉尼。”纳吉尼回答说。
1929年的圣诞节已经过去了，此时为人群所孤立的两人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迟来的圣诞礼物，她得到了名字，而他得到了朋友。
这两份礼物都叫纳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