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沐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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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的马蹄声回荡在平阔的草场上，惊起不远处河边的飞鸟。
“唰”的一声疾响，一支白羽箭划破宁静，直奔前方靶心而去，呼啸间带起一地尘埃，砰的一声从红心上另一支箭镞的箭尾而入，将那箭劈作两半，铮然稳稳钉在了同样的位置！
一人一马挺然而立，马上少年脊背笔直，又从箭筒中抽出一根箭簇，劲臂微曲，挽弓如月，冰冷的箭头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银光，然而还未到达靶心却被身后疾啸而来的另一支箭簇劈成两半，猝然落地。
“哈哈！沐洵，这一局算你赢了！”
紫衣少年勒停了□□之马，笑声清亮，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虽然年纪不大，却气宇轩昂，面容俊朗，周身透出一股贵气，他矮身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笑道：“这匹西川马果然名不虚传，比我召陵的皇家战马还要厉害，不仅耐力十足，而且跑起来绝不输楚国的战狼马，当真是个宝贝，沐洵，你替我驯服了他，我承你这个情！”
另一匹马上的黑衣少年拍手笑道：“哈哈，九哥，你从昨儿个就跟我念叨，还有完没完了，简直比宫里的老嬷嬷还要唠叨，再说了，你不是已经送了‘礼物’给沐洵了，听说是你府里那个乐师的小徒弟，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这黑衣少年显然年岁稍小，脸上稚气未脱，说话声音也清脆几分。
“对对对，沐洵，我昨晚可是直接派人送到你府上了，这丫头绝对是个美人坯子，我一下都没碰过，滋味儿如何啊？”
沐洵双腿轻夹马腹，驭马徐行，来到靶子前，将他的白翎箭收回箭筒，淡淡道：“若不比试，我就要回府了。”
宗政小王爷一向看不惯沐洵这样冷淡疏离的样子，不由讽道：“听闻昨夜召陵城内起了一场大火，将浮香苑烧了个干干净净，你这么急着回府，是要为你那叔太爷奔丧吗？不过此刻浮香苑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前去‘凭吊’的百姓，沐少还是别去凑热闹的好。”
这话说的好不客气，连十三皇子昭渊都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沐鹤年在帝都的名声一向很臭，哪里会有人前去凭吊，恐怕去庆贺才是真的。
九皇子昭奕尴尬的咳嗽两声：“宗政，你……”
“沐洵的家事不劳宗政小王爷费心，家父南疆平乱未归，府中事务繁多，沐洵无法奉陪，实在抱歉的紧。”
这一军将的着实狠辣，南疆之地本是宗族一族的封地，宗政一族倚仗着自己的贵族分位，在南疆横征暴敛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且族人多暴戾横行，当地早已民怨沸腾，几次万民书都被理政堂挡了下来，这次□□实属疽痈已久，一朝爆发，且殃及周边多处军事要塞，宗政一族平乱无功，只得求助帝都，昭皇盛怒之下将宗政泽召回帝都问罪，派了沐篪领兵平乱，故而这次宗政泽暂留帝都，实则为戴罪之身，就算不判罪，多数也要被冷落一阵子了。
此话一出，宗政泽顿时憋的满脸通红，昭渊也差点笑出声来。
昭奕见宗政泽神色间怒意已现，急忙策马立于两人之间，打着哈哈：“你们两个真是，一个脾气急的像火，一个又比冰还冷，一见了面就要水火不容，今儿个难得咱们几个得闲，就不要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对了沐洵，浮香苑这件起火的案子，到底有何眉目了？我听闻现下是褚恪良接手，你可问过他了？”
还不等沐洵开口，昭渊就不屑的嗤道：“九哥，得了吧，他哪里会查案？”
十三皇子昭渊的生母乃是静妃，是羽林卫大统领乌子期之妹，乌氏一族和褚氏一向不和，加之他性子直来直去，十分看不惯褚氏两兄弟谄媚阿谀的嘴脸，故而出此一言。
昭奕收敛神色，说道：“十三弟，褚大人是帝都府尹，怎有不会查案的道理。”
这草场之上除了今日比试的几个官宦贵族，还有很多伺候的下人，侍卫，昭渊自知失言，于是止了声音，兀自摆弄起手里的那根马鞭。
沐洵开口道：“事出突然，我并没有多问。”
昭奕无奈，他怎么会指望沐洵这样的人去关心沐鹤年的生死，这位老爷子虽然是他的叔太爷，可是行事荒唐，恶名昭昭，沐篪身为族长都天天为他料理麻烦，沐洵心底怕是早厌烦够了，所以大早上还来马场练箭，对这位老太爷的惨死，一个字都未提。
昭奕说道：“那你这么着急回去干嘛，不如我们再来几场。”
“不了，现下父亲不在召陵，我还是早些回去吧。”
“也好，那改日吧。”
“好。”
宗政泽看着沐洵远去的背影，神色不愈，啐道：“没用的跛子！”
昭奕眉头微动，看向身旁的宗政泽，说道：“小王爷何必如此气恼，沐洵一向是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吗。”
昭渊倒有些不解了：“跛子？小王爷何出此言？”
宗政泽并未回答，只是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几下马屁股，只听马儿发出清亮的嘶鸣，然后迅速的朝马场外奔去，唯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哎，宗政！你怎么走了！？”
昭渊还欲上前，却被一旁的昭奕拦了下来。
“别追了，宗政泽心胸狭窄，今日被沐洵这样讥讽，便是留下来，这浑身的戾气也要发作出来，必定是要扫了这练箭的乐子，由他去吧。”
“也是。”昭渊打马上前，疑惑的问道：“九哥，宗政泽为什么说沐洵是跛子？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从没发现他腿脚有异啊。”
昭奕挑起眉毛，瞧了一眼旁边拾箭的侍卫，沉声说道：“你们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众人退散，昭渊的疑惑更甚，不由挠了挠头，急道：“九哥？”
昭奕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比他足足小了六岁，心思单纯，又是个直性子，这于他昭奕而言，是好事亦是坏事……
“沐洵在三年前在闹市坠马，摔伤了腿，他最爱的那匹战狼马也中毒而亡。”
“中毒？！”昭渊惊讶，脱口问道：“怎么会这样？是有人故意设计吗？”
昭奕摇了摇头：“这件事说来蹊跷，因着我当时并不在场，只是听人说起，当时似乎是有一个孩童差点被沐洵的战马踏死，不知怎么的，那孩童非但没死，反倒是沐洵受了重伤，这一伤就是小半年，当时太医院的孟繁春都判定他十有八九要跛足一生，谁也没想到，沐洵只不过跛了一年，一年之后，他又重回点将堂，骑射练功，丝毫看不出痕迹。”
昭渊仍然皱着眉，不解道：“那设计害他的人呢？”
“这是一件悬案，帝都司案查了几个月，都没有一点儿眉目，所以当时朝堂内外也有传闻是沐洵锋芒过盛，上天示警……”说到此处，昭奕冷笑道：“依我看，这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无稽之谈。”
昭渊托着下巴，也觉得这件事颇为蹊跷：“真是奇了，不过说起来，我从未看出沐洵的腿脚有任何不便，连孟院正都下了定论，他都能如此行走自如，当真罕见。”
昭奕恍然想起了什么，摇头苦笑：“他必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转头看向昭渊，说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昭渊点了点头：“好的，九哥，我懂得的。”
昭奕欲言又止，心头想道，恐怕他这个十三弟想到的只是交情，却不知沐氏一族荣宠至极，沐洵又俨然是沐氏一族的少主人，对日后那件事可谓举足轻重。
他不知也好……
昭奕甩开马鞭，喝道：“十三弟，赛马如何？！”
昭渊闻言一愣，再一看，昭奕已然甩开了他径自驭马而去，他大笑道：“哈哈，九哥，你等等我！”
马蹄声声，惊走了树上的鸟儿，也震开了沐府的大门。
看门的小厮正自靠在门廊边打瞌睡，猛地被这声音惊得一个激灵，满脸迷糊的揉了揉眼睛，待定了神，已看到二少爷沐洵大步朝他走来，顿时困意全消，躬了身子，唯唯诺诺的请安：“二少爷好。”
沐洵性子冷淡，平时日对下人虽然并不苛刻，可却是个十分有威严的主子，奖惩分明，言出必行，故而下人们见了他，总归是警醒几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沐洵目不斜视，将马鞭扔给门童，说道：“去找明英领罚。”
沐氏以军功立足朝堂，家风颇有治军之风，故而院内的下人小厮若是犯了什么错，都要去府兵长明英那里领罚。
门童闻言一愣，知是自己方才犯困被沐洵瞧个正着，当下也不敢有所狡辩，低头答道：“是。”
沐洵一路快步而行，直奔明正堂。
盛庸正在房内写信与沐篪，老远听到有力的脚步声，就搁了笔，撩袍起座，赶紧迎了出去。
“二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沐洵落座，盛庸急忙差人沏了茶，亲自倒上。
沐洵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问道：“父亲来信了？”
“啊？是，老爷的信是刚到的，南疆那边怕是一时半刻难以转圜，不过功成班师该是迟早的事，二少爷，您看老太爷那……”
“后事按照规制办就是了，至于起火的由头，那是帝都府的事情，我们虽为族戚，却不方便插手。”
盛庸没有想到，他等了一上午的回话，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虽然心中疑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沐洵开口道：“盛伯，我知道你忧心什么，叔太爷已殁，元老会里已经没有了我沐氏的席位。”
盛庸的眼睛里放出光来，他的眼睛已经花了许多年了，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他这样年轻，思量却如此深远，已渐渐有了他父亲的风华，甚至，甚至比他父亲，还多了些什么……
“是老奴僭越了。”
沐洵将茶盏放下，看向盛庸：“不，盛伯辅助父亲半生，您的思虑自然是为了沐氏考虑，只是现下我们不能拿这件事做文章，朝堂上下，乃至召陵，都在等着我们出这个头，叔太爷殁了，若是我们借着此事大做文章，打击其他氏族，一则整个朝堂不会有人与我们同气，二则，民意难违，叔太爷这些年未免太过荒唐，朝廷定然不会置民意于不顾，三则……”
这第三桩理由，沐洵并没有说出口，可是盛庸却领悟了他的意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沐氏已至盛极之时，忌惮这头猛虎的，不止是各大氏族，还有那高坐在龙椅上的人，陛下的心意，才是这桩案子的关键。
很显然，他不会是那个背后的支持者，他现在更热衷的，是如何削弱沐氏手中的权杖。
可是，没了牙齿的老虎，也就到了将死之时……
得得的马蹄声回荡在平阔的草场上，惊起不远处河边的飞鸟。
“唰”的一声疾响，一支白羽箭划破宁静，直奔前方靶心而去，呼啸间带起一地尘埃，砰的一声从红心上另一支箭镞的箭尾而入，将那箭劈作两半，铮然稳稳钉在了同样的位置！
一人一马挺然而立，马上少年脊背笔直，又从箭筒中抽出一根箭簇，劲臂微曲，挽弓如月，冰冷的箭头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银光，然而还未到达靶心却被身后疾啸而来的另一支箭簇劈成两半，猝然落地。
“哈哈！沐洵，这一局算你赢了！”
紫衣少年勒停了□□之马，笑声清亮，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虽然年纪不大，却气宇轩昂，面容俊朗，周身透出一股贵气，他矮身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笑道：“这匹西川马果然名不虚传，比我召陵的皇家战马还要厉害，不仅耐力十足，而且跑起来绝不输楚国的战狼马，当真是个宝贝，沐洵，你替我驯服了他，我承你这个情！”
另一匹马上的黑衣少年拍手笑道：“哈哈，九哥，你从昨儿个就跟我念叨，还有完没完了，简直比宫里的老嬷嬷还要唠叨，再说了，你不是已经送了‘礼物’给沐洵了，听说是你府里那个乐师的小徒弟，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这黑衣少年显然年岁稍小，脸上稚气未脱，说话声音也清脆几分。
“对对对，沐洵，我昨晚可是直接派人送到你府上了，这丫头绝对是个美人坯子，我一下都没碰过，滋味儿如何啊？”
沐洵双腿轻夹马腹，驭马徐行，来到靶子前，将他的白翎箭收回箭筒，淡淡道：“若不比试，我就要回府了。”
宗政小王爷一向看不惯沐洵这样冷淡疏离的样子，不由讽道：“听闻昨夜召陵城内起了一场大火，将浮香苑烧了个干干净净，你这么急着回府，是要为你那叔太爷奔丧吗？不过此刻浮香苑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前去‘凭吊’的百姓，沐少还是别去凑热闹的好。”
这话说的好不客气，连十三皇子昭渊都听出了其中的意味，沐鹤年在帝都的名声一向很臭，哪里会有人前去凭吊，恐怕去庆贺才是真的。
九皇子昭奕尴尬的咳嗽两声：“宗政，你……”
“沐洵的家事不劳宗政小王爷费心，家父南疆平乱未归，府中事务繁多，沐洵无法奉陪，实在抱歉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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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宗政泽顿时憋的满脸通红，昭渊也差点笑出声来。
昭奕见宗政泽神色间怒意已现，急忙策马立于两人之间，打着哈哈：“你们两个真是，一个脾气急的像火，一个又比冰还冷，一见了面就要水火不容，今儿个难得咱们几个得闲，就不要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对了沐洵，浮香苑这件起火的案子，到底有何眉目了？我听闻现下是褚恪良接手，你可问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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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皇子昭渊的生母乃是静妃，是羽林卫大统领乌子期之妹，乌氏一族和褚氏一向不和，加之他性子直来直去，十分看不惯褚氏两兄弟谄媚阿谀的嘴脸，故而出此一言。
昭奕收敛神色，说道：“十三弟，褚大人是帝都府尹，怎有不会查案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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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洵开口道：“事出突然，我并没有多问。”
昭奕无奈，他怎么会指望沐洵这样的人去关心沐鹤年的生死，这位老爷子虽然是他的叔太爷，可是行事荒唐，恶名昭昭，沐篪身为族长都天天为他料理麻烦，沐洵心底怕是早厌烦够了，所以大早上还来马场练箭，对这位老太爷的惨死，一个字都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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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泽并未回答，只是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几下马屁股，只听马儿发出清亮的嘶鸣，然后迅速的朝马场外奔去，唯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哎，宗政！你怎么走了！？”
昭渊还欲上前，却被一旁的昭奕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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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昭渊打马上前，疑惑的问道：“九哥，宗政泽为什么说沐洵是跛子？我跟他认识这么久，从没发现他腿脚有异啊。”
昭奕挑起眉毛，瞧了一眼旁边拾箭的侍卫，沉声说道：“你们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众人退散，昭渊的疑惑更甚，不由挠了挠头，急道：“九哥？”
昭奕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比他足足小了六岁，心思单纯，又是个直性子，这于他昭奕而言，是好事亦是坏事……
“沐洵在三年前在闹市坠马，摔伤了腿，他最爱的那匹战狼马也中毒而亡。”
“中毒？！”昭渊惊讶，脱口问道：“怎么会这样？是有人故意设计吗？”
昭奕摇了摇头：“这件事说来蹊跷，因着我当时并不在场，只是听人说起，当时似乎是有一个孩童差点被沐洵的战马踏死，不知怎么的，那孩童非但没死，反倒是沐洵受了重伤，这一伤就是小半年，当时太医院的孟繁春都判定他十有八九要跛足一生，谁也没想到，沐洵只不过跛了一年，一年之后，他又重回点将堂，骑射练功，丝毫看不出痕迹。”
昭渊仍然皱着眉，不解道：“那设计害他的人呢？”
“这是一件悬案，帝都司案查了几个月，都没有一点儿眉目，所以当时朝堂内外也有传闻是沐洵锋芒过盛，上天示警……”说到此处，昭奕冷笑道：“依我看，这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无稽之谈。”
昭渊托着下巴，也觉得这件事颇为蹊跷：“真是奇了，不过说起来，我从未看出沐洵的腿脚有任何不便，连孟院正都下了定论，他都能如此行走自如，当真罕见。”
昭奕恍然想起了什么，摇头苦笑：“他必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转头看向昭渊，说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昭渊点了点头：“好的，九哥，我懂得的。”
昭奕欲言又止，心头想道，恐怕他这个十三弟想到的只是交情，却不知沐氏一族荣宠至极，沐洵又俨然是沐氏一族的少主人，对日后那件事可谓举足轻重。
他不知也好……
昭奕甩开马鞭，喝道：“十三弟，赛马如何？！”
昭渊闻言一愣，再一看，昭奕已然甩开了他径自驭马而去，他大笑道：“哈哈，九哥，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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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洵性子冷淡，平时日对下人虽然并不苛刻，可却是个十分有威严的主子，奖惩分明，言出必行，故而下人们见了他，总归是警醒几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沐洵目不斜视，将马鞭扔给门童，说道：“去找明英领罚。”
沐氏以军功立足朝堂，家风颇有治军之风，故而院内的下人小厮若是犯了什么错，都要去府兵长明英那里领罚。
门童闻言一愣，知是自己方才犯困被沐洵瞧个正着，当下也不敢有所狡辩，低头答道：“是。”
沐洵一路快步而行，直奔明正堂。
盛庸正在房内写信与沐篪，老远听到有力的脚步声，就搁了笔，撩袍起座，赶紧迎了出去。
“二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沐洵落座，盛庸急忙差人沏了茶，亲自倒上。
沐洵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问道：“父亲来信了？”
“啊？是，老爷的信是刚到的，南疆那边怕是一时半刻难以转圜，不过功成班师该是迟早的事，二少爷，您看老太爷那……”
“后事按照规制办就是了，至于起火的由头，那是帝都府的事情，我们虽为族戚，却不方便插手。”
盛庸没有想到，他等了一上午的回话，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虽然心中疑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沐洵开口道：“盛伯，我知道你忧心什么，叔太爷已殁，元老会里已经没有了我沐氏的席位。”
盛庸的眼睛里放出光来，他的眼睛已经花了许多年了，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他这样年轻，思量却如此深远，已渐渐有了他父亲的风华，甚至，甚至比他父亲，还多了些什么……
“是老奴僭越了。”
沐洵将茶盏放下，看向盛庸：“不，盛伯辅助父亲半生，您的思虑自然是为了沐氏考虑，只是现下我们不能拿这件事做文章，朝堂上下，乃至召陵，都在等着我们出这个头，叔太爷殁了，若是我们借着此事大做文章，打击其他氏族，一则整个朝堂不会有人与我们同气，二则，民意难违，叔太爷这些年未免太过荒唐，朝廷定然不会置民意于不顾，三则……”
这第三桩理由，沐洵并没有说出口，可是盛庸却领悟了他的意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沐氏已至盛极之时，忌惮这头猛虎的，不止是各大氏族，还有那高坐在龙椅上的人，陛下的心意，才是这桩案子的关键。
很显然，他不会是那个背后的支持者，他现在更热衷的，是如何削弱沐氏手中的权杖。
可是，没了牙齿的老虎，也就到了将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