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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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药谷山脉重，浮云游入山门中，千层楼阶登此门，忘却尘世与前缘。
在山门上，已经不见原来“药谷”二字，而是改成了狂草的“行道宗”。
此时的山门，只见寥寥几人。
“师父，你真的要走吗？”
楚飞雪难掩心中不舍，朝眼前这位老者问道。
“经此一战，我深感自己实力不足，打算去天荒大陆其他地方闯荡闯荡，你就留在药谷，好好修炼吧。”
药老语气稀松平常，没有一丝不舍之意。
鉴于李行天的救命之法百死无生，一番挣扎之下，药老最终决定来这么一场送别戏。所以他必须稀松平常，绝对不能让楚飞雪看出半点反常。
按他最初的打算，啥也不说一走了之才符合心意，可转念一想，这么不辞而别，以楚飞雪的聪慧能看不出蹊跷吗？
“可是师父…”
“徒儿，修炼之人，离别是常事，你算算，自我把你带离金餮楚家以来，多少年了。”
“师父，八年了。”
准确来说，是八岁零三百二十一日。
楚飞雪深深记着这个日子，哪怕她想做到，也忘不掉。
八年前，她受尽众人白眼，逐出楚家，甚至连曾经的青梅竹马对她也是避之不及。
关于她的传闻甚至如此：医药世家楚家遭逢瘟疫，遭受天谴…注定会家道中落！
“徒儿切记，伤痛虽然难以忘怀，但总是背着也于修行无异。”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见楚飞雪神色缓和许多，药老才继续道。
“我其实早就想去外面闯荡了。”
言语间，他的目光扫视楚飞雪身后的一干人等。
李行天，柳氏姐妹，李小凤，孔奕，冰灵颜…
药老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或魔兽，心想，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楚飞雪势单力薄。
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了。这些人令药老打从心底相信，假如有朝一日楚飞雪面临绝境，这几人定会舍命相救！
“徒儿！”
药老正正面容，恢复了一贯一本正经的神色，看到楚飞雪聚精会神时，才接下先前的话。
“可是你身边，却没有能让我放心离开的人。如今，是时候了，从今日起，李行天，就是你的师父！见李行天如见师父，明白吗？”
药老严厉的口吻让周围几人面露诧异，只有预先知晓此事的李行天波澜不惊。
“是！师父！”
楚飞雪说完，干脆利落的朝李行天行拜师礼，神色之肃穆，就如她拜药老为师。
在她拜下那刻，时光仿佛倒流，李行天的身影与记忆中药老的身影重叠在一块。
“入我此门，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药谷长老药老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
气派的山门略显萧条，药老指向那扇门时，不苟言笑。
“弟子楚飞雪！拜见药老为师！”
不同的名字，同样的地点，只不过，当初是在山门之外，今个却是山门内。
“楚…徒儿请起吧。”
李行天算是勉强接受师父这个角色了。
“是！”
待楚飞雪回头望去之时，药老早已跨出山门，背影渐渐下沉，直到望不见。
“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出来吧，再远，就听不见了。”
经李行天一提醒，楚飞雪恍然大悟似的冲出好几步，卯足了劲喊到：“师父！你永远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通玄之时，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我们——江湖相见！”
说完，她便小声的啜泣起来。
“楚姐，别怕，以后我俩罩你！”
李小凤带着那双哭红的眼圈，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与孔奕一同抱住了她。
楚姐，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站在你面前保护你的！
李小凤在心底暗自发誓道。
“人去楼空啊。”
感叹完，李行天转身离去。
戏演完了，他也要准备主菜了。
“行天哥…”
一声亲切的呼唤叫住了他，柳梦如在柳梦灵的几度推搡之下，终于犹犹豫豫的叫住李行天。
“何事？”
李行天侧过身子，面露疑惑。
“我…”
纵使千百次练习，设身处地时，柳梦如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尤其是注意到李行天身旁还有一个冰灵颜。
“加油。”
犹豫许久，柳梦如只能吐出了这两字，但李行天的反应，完全出乎柳梦如的预料。
他非常惊讶的愣住了片刻，才说道：“本想隐藏这事的，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李行天自嘲的笑了一下，“不过，千万别告诉楚飞雪。”
说完，李行天再度踏步，转身离去。
“什么什么告诉楚飞雪？”
这番话让她如坠云雾，就在这个空当，李行天早已早出十几步远，再抬头时，她刚刚积蓄的勇气又一点点消散了，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
还是，一成不变吧。
柳梦如失望的垂下眼眸，原地踟蹰。
“姐姐…”
她丧失全部勇气的那刻，她也感到同等程度的失望，于是，柳梦灵声如蚊呐，眼神迷茫如迷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仿佛心有所感，冰灵颜蓦然回首，瞥见了那她们眉目间的失魂落魄。
刹那间，那个画面又浮现：柳梦如在千位弟子面前傲然站立，她英姿飒爽，威严凛然，在药谷人心不齐之时，喊出了那个“战”字，更是道出了那句“我愿意为一人而战”。
虽然这么做心有不甘，可…
“站住！”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李行天，柳氏，楚飞雪一干人全都齐刷刷的望向冰灵颜。
“怎么啦！”
孔奕惊慌的抬头，看向声音的蛮横小主人：冰灵颜！
她硬生生地拽住了李行天。
“别问问题！你站着！”
于是，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李行天只好看着冰灵颜向柳梦如走去。
直到走到柳梦如面前时，她才停下。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冰灵颜？”
柳梦如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人，全然不敢相信。
“姐姐，别愣着了！”
柳梦灵恰到好处地轻轻一推，满心希望地提醒道。
这时，柳梦如感觉身子从未有过的轻盈，仿佛天地束缚不存，如鲲鹏翱翔于云端。
她轻快地小跑到李行天面前，稳稳立柱，深吸一口气，道：“行天哥！我自知你心有所属，我也不奢求任何答复！只是怕一朝剑折将军陨，两行泪寄边塞雪！只怕生死无常！在面临死亡那刻，我便想告知于你！我…我…”
剧本已经完全错乱，原先柳梦灵准备剧本是这样的：含情脉脉一双眸，试探地望向李行天，倾诉柔肠，道“一朝剑折将军陨，两行泪洒边塞雪”，再接上“我愿与君共携手，不知君意如何”，然后…
柳梦如满脸通红，话语卡住，便轻咬朱唇，似乎是有些恼怒，这番模样倒真是天真可爱。
最终，她向前一倾，在李行天的唇上蜻蜓点水地留下一吻。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摆脱不了我的！”
说完，柳梦如立马跑开，全然不再理会观众何所思。
“这…”
李行天按着嘴唇，回味柳梦如柔软如花瓣点下的那一吻，神色飘忽了一瞬。
“唉，桃花债务年年有。”
除却这么感慨一下，李行天也别无他言。
毕竟，柳梦如说的不错：他已然心有所属，难以容下他人。
“待我破了通玄境，定会去找你的。”
思绪飘忽到远方之时，冰灵颜的恼怒，孔奕的惊讶，楚飞雪与李小凤的笑声，全都远去。
他的眼中，此时只看见一人。
眼前的景色突然缩小，神识仿佛跨越千万重山脉，如雄鹰般掠过数万里距离，降临在一座嵯峨的巨峰。
巨峰自下而上，高耸入云，白雪覆顶，腰为翠微，山脚下有一辽阔湖泊——西海。
相传，西海是由一位自号西海王的海兽暴怒之下造就，那只海兽不知是何原因冲杀进圣上国腹地，与众天绝境高手决战天公山脚下，最后力竭山脚，连带数位天绝境强者一同陨落。
百里西海，也因此有一个别称：绝天之地。
虽是这么个叫法，西海却依然四季如春，景色宜人，胜景常在。
“师尊。”
亭外风软，帘内人醉，被唤作师尊那人懒洋洋的起身，回首间，仿佛嫡仙向凡间投去一瞥，眉目如画。
目光流转间，她望见一面容俊俏的白衣青年立于亭外，欲言又止。
“又是圣上皇族吧？”
女子声音轻灵，似乎来自天外天一般。
“是！”
“不理。”
女子说完，又懒洋洋的倚靠下来，凝望平静的湖面。
竹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所想吐出。
“师尊，那人已在跪了好几…”
“竹。”
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慵懒，却让竹立马止住话语。
“我在收你为徒之时，便告诉过你，莲华宗的规矩。”
“徒儿知晓。”
竹躬身拜到，将那规矩娓娓道来。
“不问世事，除非天下难，不斩无辜，除非是非明。”
“那便是如此了。”
“可师尊…”
“轰！”
竹的话语被汹涌的波涛声覆盖，湖面无风，却生出了这些滚滚波涛，岂不怪哉？
女子眼神一凛，玉手轻握之下，一朵莲花旋即飘到她手上。
那朵莲花飞出时，已经分散为数瓣，红色的流光在空中一闪而逝，波涛转瞬平息。
湖底下，传来仿佛巨兽的吼声，这道吼声穿透了数千丈的湖水，最后破开湖面，卷起千万层浪来。
“天怜见。”
女子的语气终于有一丝的变化，她的身影消失了一瞬，再度出现时，已是持剑凌空。
面对那山一般压来的巨浪，女子运转剑法，无数道流光纷飞而出，巨浪因而割裂成数份，无力地散去。
“吼…”
湖底的吼声低沉下去，湖面重归平静，只是原先娇嫩舒展的莲花，经受不住摧残地折断。
“师尊，那是何物？”
竹出于好奇，问道。
“西海王？”
女子淡淡一语，却让竹面露惊讶。
“那不是个传说吗？”
“哼，传说未必是假的，也未必是真的。”
女子不屑地继续道：“当初，西海妖族因为身得貌美，实力又弱，因此被明码标价摆在这天荒大陆，而圣上国，就是那时最为繁荣的西海妖族交易所在。”
“所以这就是西海王杀入圣上国的原因吗？”
“不，并非如此。”
女子否定地摇头，眼神多了些柔情。
“真正引来西海王的，是一个人——西海王之妻。”
“是为了一个女人吗？”
女子没有回答竹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说。
“爱妻遭人玷污，羞愤自杀，西海王因而悲愤欲绝，遂以自身灵魂肉体为引，召上古魔兽九爪魔章，积怨已久的复仇就如此爆发了。”
“居然是九爪魔章？”
竹眼神凝重几分，毕竟，九爪魔章可是海域的一方霸主，上古九爪魔章，实力甚至可能触摸到天绝境之上的领域！
“那一日，真是流血千里，上古九爪魔章引来巨浪，腾空而至。”
女子漫不经心的一语，让竹又是一惊。
浪，如何腾空？
就在竹迷惑不解时，女子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她朝天一望，解答了这个疑问。
“你把云，想象成浪就是了。”
“把云，想象成浪？”
竹凝望高处，白色的云在他眼中化为滚滚巨浪，而在巨浪之后，是九爪魔章庞大的身躯！
“圣上国伤亡惨重，只好向四大圣地求援，众高手付出极为昂贵的代价，才把西海王封印在此。那以后，天荒大陆再没有人敢贩卖西海妖族。”
女子说完，忍不住地叹息一声。
“妖为情尚能如此，可这人间，为何就不太平呢？”
话音刚落，湖底又传来低沉的嘶吼，只不过，这一回没有掀起滔天巨浪，西海王，似乎是同意了女子所言。
“妖尚能如此吗？”
竹愣神片刻，一个人影没来由的窜进他的想象世界。
浑身血迹，伤口开裂的李行天抱住李玄幽，将其护在怀里。
而周围是诸位天绝境高手在侧，堵住了他所有去路。
“李行天！你为了这个女人，你甘愿去死吗？”
“儿女情长四字，又岂是你们多等！”
“砰！”
竹的想象世界坍塌了，他捂着脑门，回过神来。
“记住，这是敲响你沉睡的心灵。”女子留下凌厉的一瞥，走出几步，才回头道：“走，看看李玄幽去。”
说完，二人便向天公山走去。
一路上，竹的内心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他甚至迫切地想知道，二人何时再见？
“上来吧。”
没走几步，师尊就唤出了她那把剑，在御剑口诀的加持下，剑变为舟般大小。
天公山万丈高耸，若是走，估计要到明年，但乘剑，只需要一瞬！
“嗖！”
苍翠的树木远去，越往高，树木越是稀疏，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苍翠已经全然不见，满眼都是覆盖白雪的松柏。
而后，则天地空旷，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雪。
到达最顶层，则是一座寂寥的宫殿，它临着万丈深渊，仿佛天公山的王冠。
偌大殿宇，唯独一倩影。
她踏雪舞剑，心无旁骛，身上竟然是未沾片雪。
若隐若现的剑气刮蹭下，她四周的白雪也稀疏不少，如此终而复始，偌大空地的白雪也消去不少。
“师妹果然天赋异凛，居然把莲华剑法修炼至如此境界！”
竹由衷赞叹，在这看似平静的宫殿，可是设有异乎寻常的寒之灵气。
寒气逼压之下，稍微停住就会结冻，而这看似普普通通的落雪，每一片都是蕴含千斤力道。
所以在境界高的人看来，漫天飞雪与万剑齐下没有丝毫区别。
然而，女子的脸上没有半分欣喜，她望向李玄幽的双眸，甚至多了无奈与懊悔。
李玄幽再专注，但她心底压着的那个人又怎能逃脱师尊的法眼？
女子甚至因而愧疚，若是当初不测什么命格，就让他俩一同离去，也好过现在相思不见，难道她一天绝境强者，还护不住她弟子吗？若是落得个和她一样的下场…
“徒儿。”
言语出口那刻，天地似乎为之一静，飞雪停落。
“师尊！”
李玄幽见是师尊，立马收剑回鞘，朝女子深深拜到。
“去找他吧。”
“师尊？”
竹与李玄幽两人一同说道，一个饱含期待，一个夹些犹豫。
“好！师妹！我们即日启程！”
竹转身跑开，所想都是收拾行李。
“师尊，我…”
不知为何犹豫，李玄幽内心煎熬起来。
当初她师尊劝诫她时，她也是这般煎熬，心好像被火焰围绕。
留，未知的命运之手会发难于她，不留，奈何造化弄人，思念不绝。
“天数自有天定，但我们是人，师尊只是不想徒儿，落得和我一个下场。”
女子苦苦一叹，面色哀戚。
“师尊？”
李玄幽走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师尊。
师尊平常如神一般，所以李玄幽一直以为她是神，可很多时候，她才发现师尊也只是一个独守空闺，盼望与人相遇的柔弱女子。
关于师尊的故事，她入门不久，竹就告诉她了。
“师尊爱上了一个魔族，那个魔族也爱她，可惜他们不让她爱，也不让他爱，可他们偏偏要他们…”
说道此处，李玄幽朝竹的脑门狠狠的来了一下，竹就立马改口了。
“人与魔相爱，是一大禁忌，为天下人所不齿，可是师尊深爱那人，那人也深爱着师尊，可到最后，曲终人散，师尊的孩子与丈夫，都消失了。”
抱住师尊时，李玄幽在内心反反复复的思索。
当她松开时，其内心的答案也明朗了。
“师尊，我要去找他。”
李玄幽说完，就见师尊充满慈爱的一笑：“无论如何，谁要敢坏我徒儿好事，我定要斩他！”
飞雪未再落下，风请将此间消息告诉旅人吧。
巍峨药谷山脉重，浮云游入山门中，千层楼阶登此门，忘却尘世与前缘。
在山门上，已经不见原来“药谷”二字，而是改成了狂草的“行道宗”。
此时的山门，只见寥寥几人。
“师父，你真的要走吗？”
楚飞雪难掩心中不舍，朝眼前这位老者问道。
“经此一战，我深感自己实力不足，打算去天荒大陆其他地方闯荡闯荡，你就留在药谷，好好修炼吧。”
药老语气稀松平常，没有一丝不舍之意。
鉴于李行天的救命之法百死无生，一番挣扎之下，药老最终决定来这么一场送别戏。所以他必须稀松平常，绝对不能让楚飞雪看出半点反常。
按他最初的打算，啥也不说一走了之才符合心意，可转念一想，这么不辞而别，以楚飞雪的聪慧能看不出蹊跷吗？
“可是师父…”
“徒儿，修炼之人，离别是常事，你算算，自我把你带离金餮楚家以来，多少年了。”
“师父，八年了。”
准确来说，是八岁零三百二十一日。
楚飞雪深深记着这个日子，哪怕她想做到，也忘不掉。
八年前，她受尽众人白眼，逐出楚家，甚至连曾经的青梅竹马对她也是避之不及。
关于她的传闻甚至如此：医药世家楚家遭逢瘟疫，遭受天谴…注定会家道中落！
“徒儿切记，伤痛虽然难以忘怀，但总是背着也于修行无异。”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见楚飞雪神色缓和许多，药老才继续道。
“我其实早就想去外面闯荡了。”
言语间，他的目光扫视楚飞雪身后的一干人等。
李行天，柳氏姐妹，李小凤，孔奕，冰灵颜…
药老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或魔兽，心想，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楚飞雪势单力薄。
如今看来，他是多虑了。这些人令药老打从心底相信，假如有朝一日楚飞雪面临绝境，这几人定会舍命相救！
“徒儿！”
药老正正面容，恢复了一贯一本正经的神色，看到楚飞雪聚精会神时，才接下先前的话。
“可是你身边，却没有能让我放心离开的人。如今，是时候了，从今日起，李行天，就是你的师父！见李行天如见师父，明白吗？”
药老严厉的口吻让周围几人面露诧异，只有预先知晓此事的李行天波澜不惊。
“是！师父！”
楚飞雪说完，干脆利落的朝李行天行拜师礼，神色之肃穆，就如她拜药老为师。
在她拜下那刻，时光仿佛倒流，李行天的身影与记忆中药老的身影重叠在一块。
“入我此门，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药谷长老药老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
气派的山门略显萧条，药老指向那扇门时，不苟言笑。
“弟子楚飞雪！拜见药老为师！”
不同的名字，同样的地点，只不过，当初是在山门之外，今个却是山门内。
“楚…徒儿请起吧。”
李行天算是勉强接受师父这个角色了。
“是！”
待楚飞雪回头望去之时，药老早已跨出山门，背影渐渐下沉，直到望不见。
“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出来吧，再远，就听不见了。”
经李行天一提醒，楚飞雪恍然大悟似的冲出好几步，卯足了劲喊到：“师父！你永远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通玄之时，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我们——江湖相见！”
说完，她便小声的啜泣起来。
“楚姐，别怕，以后我俩罩你！”
李小凤带着那双哭红的眼圈，勉强的笑了一下，然后与孔奕一同抱住了她。
楚姐，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站在你面前保护你的！
李小凤在心底暗自发誓道。
“人去楼空啊。”
感叹完，李行天转身离去。
戏演完了，他也要准备主菜了。
“行天哥…”
一声亲切的呼唤叫住了他，柳梦如在柳梦灵的几度推搡之下，终于犹犹豫豫的叫住李行天。
“何事？”
李行天侧过身子，面露疑惑。
“我…”
纵使千百次练习，设身处地时，柳梦如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尤其是注意到李行天身旁还有一个冰灵颜。
“加油。”
犹豫许久，柳梦如只能吐出了这两字，但李行天的反应，完全出乎柳梦如的预料。
他非常惊讶的愣住了片刻，才说道：“本想隐藏这事的，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李行天自嘲的笑了一下，“不过，千万别告诉楚飞雪。”
说完，李行天再度踏步，转身离去。
“什么什么告诉楚飞雪？”
这番话让她如坠云雾，就在这个空当，李行天早已早出十几步远，再抬头时，她刚刚积蓄的勇气又一点点消散了，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
还是，一成不变吧。
柳梦如失望的垂下眼眸，原地踟蹰。
“姐姐…”
她丧失全部勇气的那刻，她也感到同等程度的失望，于是，柳梦灵声如蚊呐，眼神迷茫如迷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仿佛心有所感，冰灵颜蓦然回首，瞥见了那她们眉目间的失魂落魄。
刹那间，那个画面又浮现：柳梦如在千位弟子面前傲然站立，她英姿飒爽，威严凛然，在药谷人心不齐之时，喊出了那个“战”字，更是道出了那句“我愿意为一人而战”。
虽然这么做心有不甘，可…
“站住！”
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李行天，柳氏，楚飞雪一干人全都齐刷刷的望向冰灵颜。
“怎么啦！”
孔奕惊慌的抬头，看向声音的蛮横小主人：冰灵颜！
她硬生生地拽住了李行天。
“别问问题！你站着！”
于是，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李行天只好看着冰灵颜向柳梦如走去。
直到走到柳梦如面前时，她才停下。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冰灵颜？”
柳梦如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人，全然不敢相信。
“姐姐，别愣着了！”
柳梦灵恰到好处地轻轻一推，满心希望地提醒道。
这时，柳梦如感觉身子从未有过的轻盈，仿佛天地束缚不存，如鲲鹏翱翔于云端。
她轻快地小跑到李行天面前，稳稳立柱，深吸一口气，道：“行天哥！我自知你心有所属，我也不奢求任何答复！只是怕一朝剑折将军陨，两行泪寄边塞雪！只怕生死无常！在面临死亡那刻，我便想告知于你！我…我…”
剧本已经完全错乱，原先柳梦灵准备剧本是这样的：含情脉脉一双眸，试探地望向李行天，倾诉柔肠，道“一朝剑折将军陨，两行泪洒边塞雪”，再接上“我愿与君共携手，不知君意如何”，然后…
柳梦如满脸通红，话语卡住，便轻咬朱唇，似乎是有些恼怒，这番模样倒真是天真可爱。
最终，她向前一倾，在李行天的唇上蜻蜓点水地留下一吻。
“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摆脱不了我的！”
说完，柳梦如立马跑开，全然不再理会观众何所思。
“这…”
李行天按着嘴唇，回味柳梦如柔软如花瓣点下的那一吻，神色飘忽了一瞬。
“唉，桃花债务年年有。”
除却这么感慨一下，李行天也别无他言。
毕竟，柳梦如说的不错：他已然心有所属，难以容下他人。
“待我破了通玄境，定会去找你的。”
思绪飘忽到远方之时，冰灵颜的恼怒，孔奕的惊讶，楚飞雪与李小凤的笑声，全都远去。
他的眼中，此时只看见一人。
眼前的景色突然缩小，神识仿佛跨越千万重山脉，如雄鹰般掠过数万里距离，降临在一座嵯峨的巨峰。
巨峰自下而上，高耸入云，白雪覆顶，腰为翠微，山脚下有一辽阔湖泊——西海。
相传，西海是由一位自号西海王的海兽暴怒之下造就，那只海兽不知是何原因冲杀进圣上国腹地，与众天绝境高手决战天公山脚下，最后力竭山脚，连带数位天绝境强者一同陨落。
百里西海，也因此有一个别称：绝天之地。
虽是这么个叫法，西海却依然四季如春，景色宜人，胜景常在。
“师尊。”
亭外风软，帘内人醉，被唤作师尊那人懒洋洋的起身，回首间，仿佛嫡仙向凡间投去一瞥，眉目如画。
目光流转间，她望见一面容俊俏的白衣青年立于亭外，欲言又止。
“又是圣上皇族吧？”
女子声音轻灵，似乎来自天外天一般。
“是！”
“不理。”
女子说完，又懒洋洋的倚靠下来，凝望平静的湖面。
竹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所想吐出。
“师尊，那人已在跪了好几…”
“竹。”
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慵懒，却让竹立马止住话语。
“我在收你为徒之时，便告诉过你，莲华宗的规矩。”
“徒儿知晓。”
竹躬身拜到，将那规矩娓娓道来。
“不问世事，除非天下难，不斩无辜，除非是非明。”
“那便是如此了。”
“可师尊…”
“轰！”
竹的话语被汹涌的波涛声覆盖，湖面无风，却生出了这些滚滚波涛，岂不怪哉？
女子眼神一凛，玉手轻握之下，一朵莲花旋即飘到她手上。
那朵莲花飞出时，已经分散为数瓣，红色的流光在空中一闪而逝，波涛转瞬平息。
湖底下，传来仿佛巨兽的吼声，这道吼声穿透了数千丈的湖水，最后破开湖面，卷起千万层浪来。
“天怜见。”
女子的语气终于有一丝的变化，她的身影消失了一瞬，再度出现时，已是持剑凌空。
面对那山一般压来的巨浪，女子运转剑法，无数道流光纷飞而出，巨浪因而割裂成数份，无力地散去。
“吼…”
湖底的吼声低沉下去，湖面重归平静，只是原先娇嫩舒展的莲花，经受不住摧残地折断。
“师尊，那是何物？”
竹出于好奇，问道。
“西海王？”
女子淡淡一语，却让竹面露惊讶。
“那不是个传说吗？”
“哼，传说未必是假的，也未必是真的。”
女子不屑地继续道：“当初，西海妖族因为身得貌美，实力又弱，因此被明码标价摆在这天荒大陆，而圣上国，就是那时最为繁荣的西海妖族交易所在。”
“所以这就是西海王杀入圣上国的原因吗？”
“不，并非如此。”
女子否定地摇头，眼神多了些柔情。
“真正引来西海王的，是一个人——西海王之妻。”
“是为了一个女人吗？”
女子没有回答竹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说。
“爱妻遭人玷污，羞愤自杀，西海王因而悲愤欲绝，遂以自身灵魂肉体为引，召上古魔兽九爪魔章，积怨已久的复仇就如此爆发了。”
“居然是九爪魔章？”
竹眼神凝重几分，毕竟，九爪魔章可是海域的一方霸主，上古九爪魔章，实力甚至可能触摸到天绝境之上的领域！
“那一日，真是流血千里，上古九爪魔章引来巨浪，腾空而至。”
女子漫不经心的一语，让竹又是一惊。
浪，如何腾空？
就在竹迷惑不解时，女子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她朝天一望，解答了这个疑问。
“你把云，想象成浪就是了。”
“把云，想象成浪？”
竹凝望高处，白色的云在他眼中化为滚滚巨浪，而在巨浪之后，是九爪魔章庞大的身躯！
“圣上国伤亡惨重，只好向四大圣地求援，众高手付出极为昂贵的代价，才把西海王封印在此。那以后，天荒大陆再没有人敢贩卖西海妖族。”
女子说完，忍不住地叹息一声。
“妖为情尚能如此，可这人间，为何就不太平呢？”
话音刚落，湖底又传来低沉的嘶吼，只不过，这一回没有掀起滔天巨浪，西海王，似乎是同意了女子所言。
“妖尚能如此吗？”
竹愣神片刻，一个人影没来由的窜进他的想象世界。
浑身血迹，伤口开裂的李行天抱住李玄幽，将其护在怀里。
而周围是诸位天绝境高手在侧，堵住了他所有去路。
“李行天！你为了这个女人，你甘愿去死吗？”
“儿女情长四字，又岂是你们多等！”
“砰！”
竹的想象世界坍塌了，他捂着脑门，回过神来。
“记住，这是敲响你沉睡的心灵。”女子留下凌厉的一瞥，走出几步，才回头道：“走，看看李玄幽去。”
说完，二人便向天公山走去。
一路上，竹的内心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他甚至迫切地想知道，二人何时再见？
“上来吧。”
没走几步，师尊就唤出了她那把剑，在御剑口诀的加持下，剑变为舟般大小。
天公山万丈高耸，若是走，估计要到明年，但乘剑，只需要一瞬！
“嗖！”
苍翠的树木远去，越往高，树木越是稀疏，到了一定高度之后，苍翠已经全然不见，满眼都是覆盖白雪的松柏。
而后，则天地空旷，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雪。
到达最顶层，则是一座寂寥的宫殿，它临着万丈深渊，仿佛天公山的王冠。
偌大殿宇，唯独一倩影。
她踏雪舞剑，心无旁骛，身上竟然是未沾片雪。
若隐若现的剑气刮蹭下，她四周的白雪也稀疏不少，如此终而复始，偌大空地的白雪也消去不少。
“师妹果然天赋异凛，居然把莲华剑法修炼至如此境界！”
竹由衷赞叹，在这看似平静的宫殿，可是设有异乎寻常的寒之灵气。
寒气逼压之下，稍微停住就会结冻，而这看似普普通通的落雪，每一片都是蕴含千斤力道。
所以在境界高的人看来，漫天飞雪与万剑齐下没有丝毫区别。
然而，女子的脸上没有半分欣喜，她望向李玄幽的双眸，甚至多了无奈与懊悔。
李玄幽再专注，但她心底压着的那个人又怎能逃脱师尊的法眼？
女子甚至因而愧疚，若是当初不测什么命格，就让他俩一同离去，也好过现在相思不见，难道她一天绝境强者，还护不住她弟子吗？若是落得个和她一样的下场…
“徒儿。”
言语出口那刻，天地似乎为之一静，飞雪停落。
“师尊！”
李玄幽见是师尊，立马收剑回鞘，朝女子深深拜到。
“去找他吧。”
“师尊？”
竹与李玄幽两人一同说道，一个饱含期待，一个夹些犹豫。
“好！师妹！我们即日启程！”
竹转身跑开，所想都是收拾行李。
“师尊，我…”
不知为何犹豫，李玄幽内心煎熬起来。
当初她师尊劝诫她时，她也是这般煎熬，心好像被火焰围绕。
留，未知的命运之手会发难于她，不留，奈何造化弄人，思念不绝。
“天数自有天定，但我们是人，师尊只是不想徒儿，落得和我一个下场。”
女子苦苦一叹，面色哀戚。
“师尊？”
李玄幽走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师尊。
师尊平常如神一般，所以李玄幽一直以为她是神，可很多时候，她才发现师尊也只是一个独守空闺，盼望与人相遇的柔弱女子。
关于师尊的故事，她入门不久，竹就告诉她了。
“师尊爱上了一个魔族，那个魔族也爱她，可惜他们不让她爱，也不让他爱，可他们偏偏要他们…”
说道此处，李玄幽朝竹的脑门狠狠的来了一下，竹就立马改口了。
“人与魔相爱，是一大禁忌，为天下人所不齿，可是师尊深爱那人，那人也深爱着师尊，可到最后，曲终人散，师尊的孩子与丈夫，都消失了。”
抱住师尊时，李玄幽在内心反反复复的思索。
当她松开时，其内心的答案也明朗了。
“师尊，我要去找他。”
李玄幽说完，就见师尊充满慈爱的一笑：“无论如何，谁要敢坏我徒儿好事，我定要斩他！”
飞雪未再落下，风请将此间消息告诉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