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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四月十二,宜嫁娶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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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无话。

    到了晚上,辰甫安就被辰池半推半搡到了吴晓的房间里。他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自己的亲生妹妹带着仇端索玛干脆利落地锁在了里面。那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简直看不出她身上还带着可怖的伤。

    辰甫安关心辰池,自是不敢太过挣扎。直到被丢进房间,才叹着气,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

    吴晓穿着一身红衣,默默看着他。她双唇抿的一条线一样,拳头也紧握着,攥着一块红布——她的盖头。

    她的目光坚忍如蒲苇,隐隐带着一丝反抗。落在辰甫安眼里,她这表情,就好象是一只困于笼中、却还对着面前的人剑拔弩张的野猫一样。

    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还是不甘就这样嫁作他人妇。

    而辰甫安笑了笑。

    有点无奈,却令吴晓格外熟悉。

    “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他在吴晓身边坐下。

    “我一直都明白,我喜欢你,和你喜欢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我一直没有说破,因为我没有资格,去获取那种平凡的生活。

    “我也知道,你一向当我作朋友、作兄长、作为一种永恒存在的依托。从前的日子,我是岑甫安,我可以陪着你,可以护着你。那段生活,对我来说,是很美好的。它美好到让现在的我一生都触手不及。

    “我把你带到这里,的确是为了利用你。我自己也知道,你怕是已经不会原谅我了。但是小池不知道这件事,至少直到今天为止,她都以为你我是两厢情愿。今天这事,虽像是胡闹,其中也藏着一些权谋,但小池本意,是真的有些期许的。

    “希望你选择依靠的那个人,不会利用你。

    “但是,我不能让你有回去的机会了。你知道,他贵为皇子,父亲又是一个冷静而可怕的人。今晚过后,你便再也无法和他在一起了。”

    他这话的语气极尽缠绵温柔,唇角的笑容也如同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但他的目光却紧紧锁住了吴晓眼里每一丝的变化,手也捉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一种绝对压制的姿态。过去,在他的身上,吴晓从来没有见过的姿态。

    她似乎有些慌乱,用了一整天时间构建起的安全感,被辰甫安一个动作轻而易举地击溃,就如同天降磐石,压碎一个空的蛋壳。

    她像是身处蛋壳之下,被压的有些窒息。

    辰甫安端详着她的脸庞,带着她仰面躺在了床上。蜡烛没有熄灭,灯光依旧明亮,他却毫无顾忌。

    而那一整个时辰里面,吴晓都是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看着这曾经熟悉的人,心里却想着穆从言。

    她仿佛这才明白,为了国家大事,区区一个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没有看到辰甫安眼里的愧疚,也没有听到他一声声的“对不起”。

    她只知道,后来辰甫安为她盖上了被子,然后便穿好衣服,吹灭蜡烛,打开不知何时被开了锁的房门,走了出去。

    她只知道,辰甫安回来的时候,动作很轻的上了床,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悠长。

    她数清天色发白之前她能想到的与心上人所有的故事。

    然后泪水忽然夺眶而出。但她捂着嘴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生啊,都是为了什么。

    何人熙攘何人冷,何处如意一郎君。

    而吴晓不知道的是,这一晚,辰池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喝酒。

    烛台上火光跃动,她面前除了一壶酒,一个杯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今天的事情其实已经处理过了,她早该去睡了的。但她却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喝酒发呆。

    她似乎并不喜欢酒,只是将杯子凑到嘴边,几乎算是一滴一滴地抿着。她的目光就如同刚刚吴晓的目光一样,像在追忆着什么遥远的往事,空洞而迷茫。她脸上甚至还比吴晓多了一分笑意。只是那笑意,格外不明显,格外遥远,就像是从那回忆中生生拉扯出来的一样。

    当年皇宫里的阳光是有多明亮,仿佛都能穿透游廊,照到人心里去。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个忙碌了些的公主罢了,有相互喜欢的人,有父母兄长,有朋友姐妹。那时候谢甘蒙三家的后辈相约着出行的时候总叫上她。甘怡也由庶出渐露头角……还有谢云令。

    那时候的少年,最喜欢在院子里练枪。那时自己有事去了谢家,正撞上他把枪放在一边,打算回去歇息。见辰池过来,谢云令便停了手上的动作,笑着行了个将军的礼节,抬起头来,目光明亮得像是能照亮一切阴霾。

    辰池几乎忘了自己来谢家是为了甘怡的事情,险些撞到他枪尖上去。谢云令更笑得开怀,上前一步,直接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笑着嘲笑她:“你是不是蠢。”

    辰池与他,从来就熟识。那时候两人不过剩了一层窗户纸不曾捅破——一切是从那时候开始,才真正算是开始。

    辰池苦笑一下,拿起酒壶酒杯,去把杯子洗了洗,便坐在院子里呆呆看着月亮。

    若复国成功了,那我便随他去罢……二哥已有了吴晓,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她越想越心酸,知道该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思维却如坠下深渊般不可抑止。她曾在这样的月色里与一身戎装的少年将军卿卿我我,曾在这样的月光里等到个盛装华服捧着半个西瓜的世家子弟,曾在这样的月光里被恋人说蠢——他总喜欢说她蠢,还给她起了个字叫封才,真不知是何居心。最后辰池不情愿地想起那少年死去的那场战争,有关他回忆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一把揽过自己,在自己耳边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他口中流泻的气流弄得自己酥□□痒,就好像某个旧日午后缠绵的时光。她明明该是想笑的,嘴角却不知为何,格外僵硬。

    她王袍上染了一层他身上的血,她皮肤被他碎裂的盔甲刺破。

    他背着腿上受了重伤的辰池向宫外奔跑。他的手臂只能尽可能紧的托住她。最后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在很近的地方止住。于是他拍了拍她,示意她抱好自己的脖子,然后提着枪站直了身体。

    “碧色白纹!王袍!将军,辰台国君在那!”

    辰池侧过头去,看着这个少年的侧脸。这人依稀还是心动时的模样,却有些微小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比那时锋利了许多。但是辰池最想问的,是老天为什么,要在他身上盖一层斑驳的血色?又不是要长眠,他只需一身英勇裹身就够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样不详的颜色?

    “怎么是个女人?”

    脚步声戛然而止。几十个人纷纷停下来,惊疑地看着两人。

    却突然有个人恍然大悟般,指着辰池叫道:“这个是辰池!辰台的三殿下!前几日我见到过她!杀了她,同样是大功一件!”

    谢云令上前了一步,没有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

    辰池趴在他背上,没有动。她不怕,也知道自己已逃不掉。宫城已破,她也只能如此,为父王拖延一下时间了。

    她握紧滨光,把它横档在谢云令胸前。

    那之后是怎样的呢。无论怎么回忆都十分混乱。乱的像是脑海里被抹上了模糊的色块,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她只知道,最后到处都是骇人的血色腥味,闭上眼,逃不过一声声悚然、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

    她只知道,总有人拉扯着她,让她躲过了致命的伤。

    她只知道,一见辰甫安赶来,她身后的那人就不顾性命地将她托到辰甫安手里,紧接着就脱力一般,重重倒了下去。

    他倒在一滩血泊里,很快被人砍得面目全非。

    辰甫安只救下了辰池,一眼瞥见她的神色,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残骸。

    “那人是谁?莫不是……你的恋人?”

    “不。”想都未想,辰池盯着谢云令,自己身上都开始发疼。她道,“我喜欢的人,已在你回来之前战死了。”

    如果不是生死之事太惨烈,那天阳光原本很好。好的像是情定那一刻。

    辰池走向房间。天上没有太阳,只有半轮冷月。

    于是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谢云令,我总要与你同归一处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那之后不久,正好辰甫安下了床,去了书房。

    他闻到淡淡的酒味,皱了皱眉。但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

    若复国成功了,定要把她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再也不让她接触人心权谋。

    就算这世界覆灭,也要让她未来长命百岁、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