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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似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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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便一直无事,转眼到了月底。

    就连乔禾——这几乎就可以肯定了是燕争帝的人,都有种无所事事的即视感。辰池遇刺后他不知为何对辰池主动了不少,虽然做起亲密之举他还很不自然,但比起最初已经好得多了——应对起辰池的疏离,也驾轻就熟的多了。

    但他也并不是全然无所事事的。比如——此时。

    “哟乔禾,你又来?这地方有什么好的啊你说说,又没酒又没肉的……诶庄云天你小子又跟着乔禾来,说说,妞你是不是想大爷我了?”

    庄云天翻了个白眼,望天道:“我看你那件衣裳是不想要了。”

    仇端顿时委曲求全:“大爷我错了!大爷您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想起我来!大爷……大爷,我落在你那的衣服,你什么时候还我啊?”

    庄云天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啊,我突然想起来,前两天看到个乞丐,好像顺手给他了啊。不好意思不好……诶你放下那个烧火棍!小和尚!慧空!啊啊啊啊啊啊老乔老乔!快救我!”

    乔禾脸上难得有了一点笑意,却习以为常袖手旁观,甚至还退了一步,给他们让开了地方。这时候慧空从禅房里出来,看着庄云天被仇端追的鸡飞狗跳,也不由摇头闭目,笑诵了一句佛号。

    这样灰暗的日子里,难得有这样明亮跳脱的人,能给生活添一点亮色。他们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维系着辰台与燕桥这些合谋者极少见的欢乐。

    乔禾眼里还带着笑意,看了慧空一眼:“高僧,今日,我们讲什么?”

    慧空抬头看着他,眉眼间还是有些局促,甚至比面对辰池时更甚:“施主想听什么?”

    乔禾想了想,笑笑道:“今日,我想听,佛,如何说情。”

    听到情这个字,慧空全身一震。

    晚花不断落下,夕光如旧。

    而仇端庄云天喧闹的声音都似乎被拉远。

    “施主,这边请。”

    “所以说,情与憎,最后还要归到一个“缘”上?”

    乔禾看着窗边,淡淡问了一句。

    慧空神色紧张,坐姿都甚为拘谨:“是。”

    “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乔禾叹了口气,而后原本很刚毅的唇微微抿了起来。

    “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

    他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吐出这么一句话。

    “求不得、求不得……”

    慧空偷眼看他。他的表情虽然还是毫无破绽,却分明如同一个被人夺去了什么的小孩。而且还是个心高气盛的小孩,却找不到夺他所爱之人的下落,此刻很是迷茫。

    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神色虽然委屈憾然,却似乎已接受了这个结果,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然后他突然问了一句:

    “慧空,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慧空本来心里就有鬼,被这么一问吓了一跳,诧然间惊慌失措地一抬眼,正撞上乔禾的目光,顿时更加慌乱,目光触电般缩了回去,又马上垂下去。

    “施主……施主为什么这么问?我入了佛门,就已斩去所有红尘旎念,自然不会有……”

    他强定心神,嗫嗫嚅嚅说着,却突然被乔禾打断:“那么受戒之前呢?”

    慧空更加慌乱,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几个字来。

    乔禾轻笑一声,不再逼问了。却又不甘沉默一样,笑道:“高僧大概也看了出来,我这个人,心上也供奉着一个人。爱上她之前,我从没见过她,但是她的能耐风采,我却是早有耳闻。我很佩服她,却更心疼她。我经常会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太累,会不会太伤心,会不会太绝望。她是不是很需要一个人在她身边,或者什么都不说也好,只要在她身边,让她有个依托就可以了。但是转念再想,如果她不曾落到这样的境地,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更枉论娶她过门。或者直到她身死,我大概,都没法与她说上一句话、没法见过她一面、没法碰触到她衣袍的一角。她就只能活在我的梦里、活在史册书卷里——但就算在史册书卷里,我这样的人,大概也距她十万八千里,遥遥不可及。这样一想,我又觉得,我们现在各为其主,真是幸甚。”

    慧空不语。他稚嫩卑微,并不代表他愚钝无知。这一番话如此露骨,他又怎么听不出,乔禾喜欢的就是辰池。

    他弱弱看了乔禾一眼,乔禾长篇大论说完,却突然朗声一笑。他抓起慧空的手,高声道:“走,话说完了,咱们去看看那两个小子,有没有把你这小庙给拆了!”

    慧空看着他的手,他没有胆量看他。

    怕是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辰池。三殿下不是自己能妄想的人物。但是……乔禾这样的人,他真的会为辰池抛弃一切吗?

    两人出去的时候,正看到庄云天瞪着树上的仇端。两个人互相叫嚣,不亦说乎。

    “有本事的下来啊!”

    “你有本事你上来啊!”

    乔禾一时没绷住脸,竟然笑出了声。他看了看那树,伸手用力推了推。

    仇端脸色有些发白:“乔禾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啊,我这是让着你们庄云天。再说了,你要是拉偏手,我可就算他输了!”

    乔禾看了他一眼,回头问庄云天道:“云天,你的剑呢?”

    庄云天与仇端玩闹,便自是将剑解在了一边。此时乔禾一问,虽然不解,却还是从旁边拿过了剑,递给了乔禾。

    乔禾掂了掂剑,便毫不犹豫一剑斩向了那树。霎时间树影摇摇,花叶乱坠,仇端挂在上面,岌岌可危。他吱哇乱叫了几声,不见乔禾停手,只好一翻白眼,跳将下来。乔禾见了,这才转头对庄云天道:“看,斩草除根,这样便是了。”

    就连庄云天看的都有些脸色发白。仇端盯着他脸色看了一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甚是同情。

    “跟这么个人做同僚,很辛苦吧。”

    乔禾在一旁听到了,也是不恼,只提了剑,向仇端走过来,笑道:“你说什么?刚才风太大了,我没听清。”

    仇端哼了一声,侧仰着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对庄云天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进了屋子。

    三个人在屋外面面面相觑。

    他很快便出来,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紧实的条状物体。

    “给你的。”

    庄云天看了一眼,接了过来。

    “我一句玩笑话,你竟还真记得了。”

    “那是当然。我这么天资聪颖独具慧根,你说的哪句话我能忘了?”

    听了这话,乔禾终于没有忍住,微微探身,看了看庄云天。他脸色瞬间就涨红了。

    庄云天轻轻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他低了低头,又目光窘迫地看着乔禾,嘴唇嗫嚅着,无声地催促着他快些回去。

    见此乔禾只摇了摇头,一声轻笑,便要转身离去。

    谁知,他这一回头,就见到一个纤细身影,身后带着索玛,走了进来。

    他便瞬间挪不动步子,只直直看着她。

    而仇端同情地看着慧空。

    这小和尚,运气也太差了些,入了佛门,还真就成了一盏尽职尽责的灯。

    那进来的人,便是辰池。

    且说辰池这段时间以来,除却养伤,便白日里与吴晓聊聊天,顺带着与辰甫安一同安排着复国的事情。这段时间,燕桥已调来许多人手,但他们二人真正信得过的,还不过是自己罢了。

    她也听说了乔禾常常去慧空那里,更听说庄云天常常寻了种种借口随他前行。对此她也只能苦笑罢了——

    争帝之事,纯属巧合,这一点,谁也不能杜绝。

    仇庄一事,已成定局。何况两人感情笃深,又都明大理,也便由他们去罢了。

    她现在最在意的,其实还是穆国行宫。那里除去穆国唯一的皇子以外,还有穆翎帝多年的贴身侍卫程十七,还有那个直接导致辰台国灭、痛杀甘怡的孙破。

    她有时候也问吴晓。吴晓总是遮遮掩掩,吞吞吐吐说穆从言与孙破程十七关系算不上好,也还是这样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红着脸辩白说,穆从言其实不算全无是处,至少一手工笔极为漂亮。

    其实辰池还没有说穆从言怎样。她与辰甫安,在泠州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个草包了。

    辰池也知道吴晓所说的定然不全是真的。这么久的接触,一贯工于人心的辰台三殿下又怎会看不出,吴晓真正所爱的人是穆从言。但是她并不后悔,这事于她来说无关紧要,左右辰甫安亦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

    但是她无从得知的是吴晓到底是将现实做了怎样的处理。近日以来,她所头疼的便是这个。

    “殿……殿下。”倒是怯懦的小和尚第一个出了声,声音像是骤然绷紧的弓弦:“您……我很久没见您来了。”

    辰池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乔禾亦出声行礼道:“三殿下。”

    庄云天紧随乔禾,倒是仇端,最后才颇不走心地行了一礼:“三殿下。”

    辰池却偏偏对另两人理都没理,对仇端道:“我上月让慧空给你的书,你可都看过了?”

    仇端一怔。

    辰池虽然扛着复国这么个沉重的担子,人前却向来不当回事的样子,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模样。而且现在还不算情况危急争斗迭起,这样直奔主题,与她往日的从容大相径庭。

    她说的那些书是指一些奇怪的兵书。他简单翻过了,又挑着感兴趣的记了些,剩下的便都琢磨着怎么用到给庄云天的书信里了。

    但是仇端当然不会说出来。他点了点头,道:“当然看过了。”

    “那好,你现在便随我来。”辰池立刻接口,举步便走。

    但临走时,她又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仍保持着行礼姿态的乔禾,道:“两位将军请在此等候。日落之前,我定然回来,还有要事相商。”

    乔禾抬头道:“若有要事,可需叫上唐广与白子卿两位将军,一同商讨?我与云天,怕是难以作主。”

    辰池眸色一深,道:“不必了。”

    然后她示意仇端跟上,便步履飞快,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辰池却是只身一人。

    这期间慧空出去化了些斋。他钵里讨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原本这里住民已经极少,每次都要走好远的路出去,这一来一回,化来的东西连走路耗费的力量都补不回来。

    他本就十分瘦弱,此刻看着食钵,面上都隐隐现出一种菜色。

    但是有人进来的时候,他却是第一个发现的。

    因为自辰池走后他就一直在担心。当时辰池脸色并不算好,他担心再出了什么岔子,辰池遇险,那么……

    他脑海里不住回忆起先前辰池脸色苍白,走进承恩寺时虚弱的模样。想着想着,额头上掌心里,竟全是汗。

    乔禾还关切地问过他,却仿佛被他含糊过去了。而庄云天没了仇端在旁边,整个人都少了一半的生气,只是百无聊赖坐在慧空身边,捉了几只蚂蚁,折了几片树叶,也不怎么说话,只翻来覆去地玩。

    过了半天他才问了一句:“小慧空,你看这次辰池是叫那小子出去干嘛?他不会被玩坏了吧?”

    调侃的语气,却分明带着疏离和担忧。

    慧空不答,如同入定了般。

    庄云天嗤笑一下,伸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又擦了擦他的衣袖。

    “你紧张什么呀?看这一脑袋汗。”

    慧空却知道,他的心里,此刻,也并不比自己安定。

    直到终于听到辰池的脚步声,他才一下子站起来。

    他早早就能从众多嘈杂中,分辨出她细微的脚步声。他将这视为佛祖对这感情的悲怜。

    而庄云天却只是站起了身,却没有上前。

    只有一个脚步声。仇端没有回来。

    庄云天面色凝重,瞥了乔禾一眼。

    乔禾不动声色,垂眼去倒茶。

    而后门开了。

    走进来的,竟然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