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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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牢里其实并不如想象里潮湿。起码,比起之前关押李太的地方,已经好了太多。

    甚至这里,还有一缕夕光斜斜照射进来。

    辰池被绑的结结实实,丢在一堆稻草上。

    索玛在旁边牢房里,不省人事。

    乔禾跟着狱卒走了进来,没有带张鹤和梁衡玉。他站在铁门前看了辰池很久,才沉声道:“开门。”

    辰池原本面朝着窗户,闻言才转过头来。

    她眼眶有些发红,像是将哭未哭的样子。见来人是乔禾,也并不惊讶。

    乔禾挥了挥手,让狱卒退下。自己一低头走进牢房,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辰池,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有些悲悯的意味。

    他先是蹲下身去,摸了摸辰池颈后的碎发。果然很柔软,甚至像是新生儿的胎发,在夕阳里发出微黄的光芒。

    他手指粗糙,满是拿惯长剑弓羽的老茧,却很温热。而辰池皮肤细腻白皙,却发了一层薄汗,有点凉。

    辰池一颤,却不出声,眯着眼睛看着他。

    这个不是乔禾。那通身的气派,不是一个副将能有的。

    但无论是乔禾,还是燕争帝,总都有话对她说。

    “你知道我是燕争帝,也知道这沣州城主并不朝着你这一边,为何会踏出这一步?”

    辰池道:“我没有料到,你竟不信我。”

    燕河奉反问道:“你又何曾信过我?”

    辰池闭上眼,苦笑了一声。

    “那你又何必来见我。”

    燕河奉将目光瞥向别处,道:“我不过是想来罢了。”

    “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不要这般任性的好。”

    “这话,若是真心实意对我说,只怕你没那资格。”燕河奉瞥开目光,无声呼吸了一下,才道:“辰池,你不必在我面前打算盘。你所怙恃的,想必就是你的二皇兄吧?”

    辰池这才睁开眼,道:“你若仍不信我,我亦无话可说,只好依靠于他。”

    燕河奉笑了一声。

    虽然是笑,他声音里的情绪却像他的表情一样,毫无波动。

    “辰池,我对你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但私事与国事,我尚还分得清。这等小手段,你说与不说,与燕争帝来讲,都是无关。”

    辰池笑道:“那么,对于燕河奉呢?”

    他顿了一顿。

    但燕河奉依旧平平稳稳地开了口,却是另外提了个话题,道:“你已无从依靠你的二皇兄。你在这沣州城中的一切消息,都已被封锁了。对于辰甫安来说,我现在是逃亡在外,你现在是被扣押在此,随时可能死在穆国手中。”

    辰池却不依不饶,问道:“我只想知道,对于燕河奉来讲,我的这些小手段,有用么?”

    燕河奉又顿了一顿,然后他叹了口气,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辰池的眼睛。

    “对于燕河奉来讲,这些手段,虽然没用,却很有效果。”

    辰池满足地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而后燕河奉道:“其实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和我站在同一边,同进同退,同生共死。但是……”

    他话没有说完,只是忽然伸手拽下辰池脖子上的骨笛,便转身要走。他看不见辰池的表情,辰池也看不见他鼻翼翕动、五官发红,下巴颤抖。

    辰池又道:“你……既然不信我,将来也绝无信我的可能,为何现在不杀了我?”

    燕河奉道:“你以为,我在你身上,榨不出一点情报来么?”

    他笑了一声,亲自将牢门锁好,手在脸上揉了一揉,便又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他看不到辰池的表情,看不到她脸上一抹得逞的笑意。

    |

    “这位姑娘……恐怕早年生活很是贫寒,身子早就虚弱不堪了。”蒙诲海叹了口气,收回搭脉的手,“如今身染重疾,最忌大悲大怒……”

    辰甫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一方药都开不出么?”

    “开药也已无济于事了……”蒙诲海摇了摇头,看了辰甫安一眼,道:“殿下,这人对你……十分重要么?”

    “除了小池,再没有谁比她重要了。”

    蒙诲海细细看着他的神色,叹道:“殿下,臣想……臣说这话多少有些僭越,但是臣还是想提醒你,大局为重。当年三殿下,可从来没因这些儿女情长误了事。她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最后战死的时候,臣就远远躲在一边看着,三殿下直到被你救走的时候,都没有一丝犹豫啊。”

    辰甫安猛然看向他。

    那天的细节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正是城破的那天。当时辰池穿着皇袍,与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并肩浴血。他刚刚将辰池捞到自己身边,就见那人被斩杀于乱刀之下……

    他记得辰池当时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流下细细的泪水。

    他问:“那人是谁?莫不是……你的恋人?”

    “不。”想都未想,辰池哽咽着回答他,“我喜欢的人,已在你回来之前战死了。”

    “你说的……可是辰欢城破那天?”辰甫安问道。

    蒙诲海点了点头:“不然殿下以为是哪天?”

    辰甫安皱了皱眉。

    然后又道:“那日你……”

    “臣本来被三殿下派出去了,她不过没有想到,臣赶在那天之前回了辰欢。我虽然自幼身体孱弱,却到底是蒙家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祖训、苟且偷生的。”蒙诲海笑了笑,道:“臣回来的时候一见宫中横尸遍地,正打算去寻三殿下,就见到了那一幕。”

    辰甫安沉沉叹了口气。

    蒙家的祖训,他知道。

    ——辰池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平日里上蹿下跳、精灵古怪,只有在每日背起这祖训是才肯安生片刻:“忠君与国者,方称名将。吾辈习武事君,君泽恩厚,当世代不惜身死以报之。不可逆君叛国、苟且偷生。是以入族谱而光宗矣。”

    辰甫安又道:“你看吴晓,命还有多久?”

    “若好好调理,或许还能撑过三年。”蒙诲海站起身,向辰甫安行了个礼,“但,殿下,臣以为,您召我前来,是为三殿下之事。”

    辰甫安听了三殿下这几个字,叹了口气。

    “你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有了想法。说说看吧。”

    蒙诲海道:“殿下,以三殿下的性格,此等凶险之地,是万万不会去的。虽然此时不得不兵行险招,她也一定留有后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落于人手。且燕争帝虽已立三殿下为后,却并没有诏告天下,可见另有算计。这一点,想必两位殿下也明白,定然有所提防。”

    辰甫安沉吟了一下,道:“你继续说。”

    蒙诲海又道:“臣推测,这件事情,要么不真,要么,尚在您与三殿下意料之中。至于接下来……想必也不必臣献丑了。”

    辰甫安这才笑了笑,道:“果然如小池所说,你是我辰台智者。此事我与小池自认绝妙,却没想到被看出这么多破绽。”

    蒙诲海笑了笑,道:“殿下,旁观者清罢了。”

    辰甫安又道:“那么,你对穆国那边如何看?”

    蒙诲海答道:“臣认为,穆从言不足为虑。他们若要有动作,便早就有所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辰甫安不语。

    蒙诲海又追问道:“不过殿下,既然三殿下无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位姑娘。不知……您将如何处置?”

    辰甫安看了他一眼。

    蒙诲海垂首道:“殿下,我谢甘蒙三大家族,在三殿下麾下多年。辰台这片江山,可说几乎耗尽了她的心血。若不是先帝留下的局面太不可收拾,只怕现在对于一统之业虎视眈眈的就不是穆国了。如今三殿下身处沣州,可说命悬一线,臣……无法视之不理。这位姑娘,眼下分去您不少精力,反而算是三殿下的威胁了。”

    辰甫安叹了口气,道:“你们都传我风流成性、不思进取……我自己也知道,对辰台,我不及小池尽心尽力。但这个国家,无论如何也是我的国家、我祖辈的国家、我子民的国家。时至今日,我自问没有愧对我的姓氏。”

    蒙诲海道:“是……臣多言了。”

    辰甫安又道:“罢了。你去将大黑找来见我。我有事要问他。”

    |

    而这个时候,沣州大牢里,又一缕鲜血缓缓流淌出来,在破败的华服上蔓延了些,停住了。

    辰池被固定在墙壁上,紧紧抿着嘴唇,唇色苍白。一绺头发披散下来,粘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燕争帝在旁边坐的笔直,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那赤着上身的狱卒又一刀划了下去。

    这一刀落在她纤瘦的身上,便显得格外深格外疼,但一如既往没有刺中要害。

    辰池头上的冷汗淌下来,嘴唇抿的更紧了些。

    燕争帝皱了皱眉,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下巴:“辰甫安的布置,你还不肯说?”

    辰池咬唇不答。

    她嘴唇上起了一层白色的死皮。燕争帝用指腹摸了摸,只觉干燥粗糙,便皱了皱眉,转头对那狱卒道:“近几日不要再动刀逼供。这人的价值不可估量,不要死了。”

    狱卒道:“是。”

    燕争帝又道:“张鹤说你在这里,掌管刑狱已经二十多年。我也信任你。她身上一定能挖出消息来。只要别死了,怎么都行。”

    狱卒道:“是。但这罪人若是……”

    燕争帝又道:“你最好不要让她死了。”

    辰池这时突然开口,嘶哑虚弱的声音骤然听来很是渗人:“燕河奉,我是……真的站在你这一边的啊……”

    而燕争帝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对着狱卒道:“以后若是招供出了这种话,不必与我说。”

    狱卒不敢再问,又道:“是。”

    这时燕争帝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可笑的错觉,就好象他与辰池是商量好了,为狱卒演示一下什么样的供词不必拿来给自己看。

    他心里一动,却转瞬又坚硬如铁,转身走了。

    辰池又将嘴唇抿了起来。

    嘴唇渐渐被咬出伤口,流出血来。

    紧接着一大勺浓酒被沿着她身上伤口浇下去,激的她出了一身冷汗,险些痛呼出声。狱卒已经拷问她拷问了整整一夜一直没睡,此时见她还不吭声,燕争帝又不在一旁监督,便也泄了气,把刑具给另一个狱卒一扔,自己休息了起来。

    辰池紧闭着眼,沉默着,就像一具破败的木偶。

    索玛已经无法指望。她甚至还没有见到他醒来。虫笛也不在身上,再没有什么脱身之策了。

    不过至少短期内燕争帝不会让自己去死。她盘算着,思维却一次次被剧痛打断,猜不出自己有一天摆脱了这里,究竟还会是什么模样。

    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然后又被痛意唤醒。

    她低垂着头颅,生息低微。这些狱卒不敢违抗燕争帝命令,生怕她死了,便粗鲁的给她灌喂了些水。

    而后终于得了片刻安生。

    她闭着眼睛,不可抑制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