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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厉害了我的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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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月。

    这一月里辰甫安的攻势像是被毒血淬了一遍,带着说不出的凌厉和狠辣。孙破程十七节节败退,此时已龟缩到了行宫附近。

    此时林归就穿着残破的铁甲,提着满是缺口的□□,在站岗。

    他是程十七直接带领的近侍之一,从穆兰城随穆从言来到这里。原本是最轻松的差事,只消站站岗,以外的时间吃饭睡觉聊聊天。现在却因这形势,突然变成了最艰难的防线。

    近来辰甫安的攻势太猛太烈,加之燕桥数年养精蓄锐,一时之间锐不可当,穆国防线已被渐渐推近行宫。林归亦已死了很多兄弟,却也不能阻止他推进的步伐。仿佛每过一天,他们就要后退一步,否则便会被噬人的猛兽吞噬一般。

    听孙将军说,辰甫安或许是为了辰池而发了疯。

    那个辰池是他的妹妹,但也有人说他们关系不止于此。林归还记得那个晚上,几个兄弟横七竖八躺在床上休息,一边不怀好意地提起。

    “你们说,就为了个妹妹,辰甫安这么卖命干嘛?人死都死了,难道还要看什么尸体吗?”这是在军营里混的最久的一个老大哥,在床上躺着,骂骂咧咧的,“他娘的死了这么多人!”

    “哟嗬,别说啊,我还真觉得!”

    “觉得什么?”林归抬头问了句。

    “觉得辰甫安不光拿她当妹妹啊!他们两个都不在一处长大,感情哪有那么深。辰池一死,辰甫安跟疯了一样……”

    “你怀疑他们两个有什么……啧!”又有人插了一句,摇头晃脑道:“还真是没准。”

    顿了顿,又道:“那辰甫安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呐!一个吴晓就够漂亮了,再加个辰池……啧啧,一国公主啊,干起来得是什么感觉!”

    那老大哥闻言,一扬眉道:“老七,程统领罚了你多少次了,嘴巴就不能放干净点?”说着下了床,往外面走,“咱们这刚换了班去看着人呢,真是不知道,人都被孙将军捆那么结实了,看着还像是放了一队弩手,还让咱们看着什么!”

    他出去撒了泡尿,没有想过一旁的小房子里,被牢牢捆好的囚徒并没有昏睡,而是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她轻轻动了动。

    月光打下来,有点冷。

    |

    ——回忆便到此为止了。那个总开黄腔的老七也战死了,其他人或轻或重也都受了伤。

    林归正想着,忽然一阵喊杀声传来。紧接着一阵马蹄,孙破就已经带着一队精锐冲了上去。一阵劲风一样,他掠过林归身边,遥遥掷下一句:“林归!带人退回去与程统领会合!护好殿下!!”

    林归一怔,匆匆忙忙领人退了回去。一边退,还一边在墙上布置了些陷阱。

    绷紧的神经,四下似乎都已经寂静了下来,只留下了自己的声音。找到程十七的时候他脑子里几乎已经开始嗡嗡作响。

    程十七本就严肃的神色,此时更凝重了些。他左手拿着惯用的长剑,右手绰起了一根□□。

    林归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甩了甩脑袋才顿悟:统领大人他平日里不都是右手执剑吗?!

    不过他也没时间思考了,穆从言就披着狐裘,哆哆嗦嗦躲在后面的一匹马上。程十七看都不看他,只背对着他,肃然道:“此事事关穆国血脉。若殿下出了什么岔子,在场每一位都活不下来。我也不说什么鼓动人心的话了,燕辰已经攻到了这里,你们已经不是为什么穆国而战了。战!才有机会活下去!战!”

    这一番话开始说的林归心冷,但后面他话锋一转,就令人热血沸腾。林归不由自主跟着嘶吼了一声“战!!!”,却竟然被淹没在了巨大的声潮中。

    穆从言被骤然爆发的喊杀声吓得全身一颤。程十七又转过身,对他道:“殿下,刀剑无眼。稍后请跟住末将,杀一条血路出去!”

    穆从言颤抖着手,勉强抽出剑来,忽然脸色又白了一白,急声道:“辰池!辰池还在我房间里!”

    程十七道:“末将派人杀了她便是!”说罢手一扬,一个骑兵顿时领命离去。

    不料穆从言顿时扑了过去——他狐裘歪歪系着,却拼命伸出手去,嘶吼道:“不——!别杀她,带她来我这里,我要和她一起!!”

    ——辰池这个人,只有捆在身边,盯牢了,才让人感受不到威胁。

    但程十七哪里理会这个草包皇子,他一把捉住穆从言的手臂,同样吼道:“殿下,大局为重!末将不知道您和辰池有了怎样的儿女私情,那顿鞭子末将也当是白受了!但是殿下!你必须活着出去!!”

    穆从言看都不看他,一把把他甩开,自己一转马头便冲了过去。程十七气的脸色发白,手下士兵也手足无措,只怔怔看着他。他最终恨恨一夹马腹,下令道:“你们去引开辰甫安注意,我去带殿下出走!”

    |

    穆从言到了自己房间的时候,房间已被数人围在了卧房门口。房间里传来低低的声音,是一个男人。

    饶是穆从言,心里也是一跳。

    按说,房间里应该只有辰池!

    看这架势……难道还是有辰台救兵混了进来?

    他并非没有留人看守辰池。这样状况下,能悄无声息溜进去的,只怕也是个身手不凡之辈!

    于是他做出一副仓皇失措的样子,也凑过去细听。

    “……三殿下,您不必担心,二殿下已安排好了,会有人接应。”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虽身入虎穴,生死一线,却仍带着温柔的低哑,又有些读书人的儒雅。

    辰池的声音依旧气若游丝,她竟轻声道:“我活不久了。”

    那什么陈将军叹了口气,道:“就算是见他们最后一面,您也……”

    辰池没有接话,半晌突然咳嗽起来。那男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听声音,似乎是锤了锤辰池的背。

    这时程十七也到了。他一身血腥之气,杀气腾腾的。他正欲说些什么,便见穆从言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穆从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房门。

    “……末将按二殿下安排,一路过来,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三殿下不必担心末将体力,将您带出去,想必算得上是绰绰有余。”

    “我不是担心这个……”辰池极虚弱极虚弱,连程十七都不曾听出她是因为忌惮着什么,生怕言多必失,而言简意赅。

    紧接着辰池忽然顿了顿,声音突然尖锐了些:“你、你……二哥若信不过我,你便带着我的头回去,我也不会怨你,甚至会谢你,谢你让我还能在故园中入土——!”

    这一番话似乎用尽她所有力气,像是垂死的鸟儿,最后向天空振了振翅膀。她嘶哑着声音道:“你不如……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吧!”

    程十七几次想进去,都被面色阴晴不定的穆从言拦下了。

    程十七不知道穆从言千回百转的心机,只以为是有人闯了进去——但这是穆从言自己的地方,他稍微思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这里能这么轻易被趁乱闯入,他又怎敢安睡?他又能拿什么与人争斗?

    他最初不过惊讶了一瞬,再仔细一听那男人的声音便听出,那是辰池伪出的声音。若此时让程十七进去,那么辰池必定毫无还手之力,身首异处。

    但是……看到辰池如今之状,莫说程十七,就连程十七手下那些没个脑子的兵卒,只怕都能看出他当日里撒的谎。稍有头脑的……只怕还能看穿他这十数年的伪装。

    他韬光养晦十几年,岂能被人一朝堪破?

    但辰池,难道就这样放任她不管?虽然已喂了□□,救无可救,但……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疏忽,他还是低估了这奄奄一息的女人。

    而程十七此时见他一直没有说话,还以为他囿于儿女情长,不免心生愤懑,险些就起了冲进去的心思。但所幸他性格沉稳,只高声向屋内道:“屋内何人?”

    里面的人安静了一下,程十七只听那男声也提高了声音,对自己道:“辰台二皇子帐下,陈律。”

    他声音一提高,便有些中气不足了。程十七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辰池问道:“将军身体有伤?”

    “小伤罢了,三殿下不必担心,末将定能护您突围。”陈律对辰池说罢,又对程十七道:“屋外何人?若是些小鱼小虾,便末要挡路了。”

    程十七放下了心,道:“我不过是穆国皇室的一个近卫,不值一提。但将军您,却未必走的出去。”

    说罢,便要进去。一个辰欢将破却仍籍籍无名的将领,虽不知为何被委以重任,但想来也不会太过棘手。

    何况对方还有伤在身。

    正这时,突然有人一把捞住他的手。

    他回头一看,竟然又是穆从言!

    这片刻便静了下来。房间内,辰池正像一团小兽一样,从一条单薄的纱巾下面一点点爬出来,脸色苍白。她手上汗涔涔的,已经瘦的只剩骨头,手指都握不拢了。

    不过,为了性命孤注一掷的事情,左右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赌穆从言不敢暴露自己包藏了近二十年的祸心,她赌程十七多年死忠,绝不会违逆穆国皇室的意图。所以她赌,会有人替自己拦住程十七。

    ——辰台的三殿下,向来工于人心。

    而屋外程十七皱眉看向穆从言,厉声道:“殿下,不要胡闹。此刻进去,杀了辰池,便是免除我穆国一个心头大患!”

    穆从言脸色也阴晴不定,他缓缓道:“程统领,你现在进去,当真出得来?这人虽名不见经传,却到底被人派来营救辰池。一来他能闯到这里已是了不得,二来辰甫安,可不是傻子。”

    他这话说的冷酷无比,程十七一晃神,甚至产生了一种面见君王的错觉。

    这种感觉,二十余年了,他从来没在穆从言身上体验到。

    ——但马上,他便断定自己是出现了错觉。因为紧接着穆从言又是一副懦弱不忍的嘴脸,道:“何况一介女流,为难她做什么?就是放她回去,她又掀得起什么波浪?”

    程十七怒道:“殿下不要妇人之仁、错失良机!辰池此人,机谋巧算,志不可摧,非杀不可!”

    此时屋内那男声又哧笑一声,道:“为难一个女人?还是说,你们穆国怕了这一个女人不成?”

    这话,像一片油,淋漓洒在两把火上。

    程十七的剑都扬了起来,又被穆从言拼命拉回去。他似乎也有了火气,对程十七嘶吼命令道:“不说你要为难一个女子君不君子,单单你要强闯我行宫一事,我便可治你的罪!!”

    他顿时感到手底下紧绷着的肌肉泄了气。程十七不可置信看着穆从言,道:“殿下……对我不信任如此?”

    穆从言不答,却抿紧了唇。

    程十七竟笑了。

    “末将毕竟不是个姓穆的,殿下这般考虑也是应该。但末将再谏一次,事关家国,不可妇人之仁。”

    穆从言怒视着他,反唇讥笑道:“家国……家国!家国有性命重要?!”

    程十七僵着一抹笑意,看着他。穆从言毫不退让,咄咄逼人。

    程十七又顿了顿。

    然后他突然撇过脸,一剑就向房门砍去!

    今天就算他和这草包皇子都搭在这儿了,能杀了辰池,也就值了!

    那剧烈的撞击声震的辰池都是心里一颤,穆从言更慌,扑上前去就要夺剑!此时旁边侍卫们已尽数怔住,几乎没人做得出反应!

    这个时候,辰池突然咳嗽起来。

    她的咳嗽声音不大,力气也不足。单单只像是从胸腔深处生生破出一口气来。她只咳了这两三声,便没有声息了。

    那男人的声音又急急响起来:“三殿下?三殿下!”

    话音刚落,辰池似乎又一口血喷出来。

    穆从言头一次,急的眼睛都红了。他一把扯住程十七,怒吼道:“辰池前几日还被投了毒!无药可医!你就让她安安静静过完最后几天好不好!!!”

    房间里适时传来另一阵声音。那脚步声很沉重,越走越远。

    程十七更急,道:“我没有亲眼看见辰池死了,我就不放心!”

    说着甚至下了令:“去把门打开!回宫之后我去向陛下请罪!但杀了辰池,你们荣华富贵、加官进爵,不无可能!”

    一群侍卫迟疑着,看向穆从言。

    穆从言怒道:“若我日后登基,定会将你们贬入大牢,永世不得用!”

    侍卫们不知所措,又看向程十七。

    似乎是故意而为之,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程十七也是怒的急了,一剑逼退穆从言,转身又要劈门。却不料,穆从言不知从哪里拾来一根棍子,一下抽在他鞭伤未愈的背上!程十七骤然吃痛,一声闷哼,却拼着命使劲往前一扑,以血肉之躯生生扑开了厚重的大门,还一个踉跄,推开了屏风!

    穆从言瞬间面如金纸。

    程十七站稳,迅速开始搜查房间。辰池果然已经不在,窗框已被砸碎,上面叠着一正一反一深一浅两个脚印,旁边一个书柜,已经整个倒在地上,书籍到处都是。他踩着那些孤本绝迹探身出窗去望,也没望见踪影。回头再看,其他一切都几乎没被动过,房间里安静的只有自己和穆从言以及几个侍卫的脚步和呼吸。

    程十七动作很粗暴,把一件件东西扯开了查。蚊帐、被子、床下、桌底……他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就连穆从言放墨的一个半人高窄小的精巧柜子,都被他一拳砸开,看了一眼,又远远丢开。

    ——但是不行,辰池没在这里。他这般疯了一样的寻找,也找不到她的一丝踪迹。

    程十七找了很久,到最后这里远远都能听到惨烈的声音。那声音的成分很复杂,刀声、坠地声、金铁声、哭喊声、马蹄声……简单的说,就是杀人的声音,战场的声音。

    他终于粗喘着,怒瞪了穆从言一眼,愤愤道:“殿下,我们快走!”

    然后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怒气渐渐收起来。他最后面无表情看着穆从言,行了个礼,道:“殿下,方才末将太过心急,失了礼数,理应重责。但眼下危急,恳请殿下先脱离险境,再降罪于末将。”

    穆从言没有理他,程十七显然没没打算等着他回应,不由分说直了身子,挟着他出去上了马,一骑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