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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若你未死,我就再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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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石大会”还未开始,二两酒便是出尽了风头。不论是千年老王八的青睐厚爱,还是李天奇的刻意嘲弄,亦或是青衣客等人的侧目凝神都将他摆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试剑坪上弟子数十,羡慕嫉妒,鄙夷轻视不一而足。

    往日在长歌苑里,听说骑了胭脂烈马的富家公子总是人前人后吹嘘月余,如今他可是骑了一头成精-母老虎,那不得吹上半辈子,都嫌不够。

    小花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颤颤微微的躲在二两酒的身后,一直用头顶着他的后背。二两酒转过身去,小心的在她虎头上抚了抚,看着她眼中残存的担惊之色,竟是还多了一抹依赖顺从。

    尴尬的挠了挠头,心中一阵莫名,万万未曾料到他这卑弱俗货,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旁人的支撑倚仗。只是他的倚仗呢,原本以为能抱住离鸢白花大腿,如今却不过是痴人说梦。他不管离鸢是不是心有为难,他只知道他彻头彻尾的显露卑微本性,也没能换来一剑相助。

    或许倚仗支撑,也只是他心中自视甚高,小看了仙家薄情。或许他的未来在未来,只是原本想着长伴不离的离鸢终究到了要放手离别之时。不甘不愿,可他心冷如铁,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他最后的脾性。

    不需要苦苦相争,也不需要百般愁肠。他知道,他最大的倚仗只能是自己,这磨了十多年才磨出的卑微怯弱,经历许多事才造就的求饶乞怜,看了百样人才养成的阴狠下作。

    他是酒二两,只有二两酒。不论浊酒竹叶青,他都只有二两薄命,也只能靠这二两薄命去拼去抢。何时深情,何时心软,何时徘徊,何时如小女儿作态瞻前顾后,愚不可及。

    一腔戾气在胸,非是要杀人泄愤,只是心房火烛骤熄,又是茫茫黑夜,彻骨冰寒。

    李天奇见二两酒的气息缓缓收敛沉下,不见杀念不见怨怒,如提线木偶麻木冰冷,心中冷笑连连。可他却不知,眼前这个卑微弟子只是披上了一层皮,将他浑身万千棱角,心中百般恶念笼罩。

    毕竟这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的偌大江湖,总该有个人大逆不道。

    二两酒抬眸回望,面色平静的拱了拱手,甚至最后回眸之时还微微提起了嘴角。李天奇心中暗恼,抬了抬下巴轻蔑一笑,眼中已有三两杀机浮动。只是这“观石大会”非比寻常,他又自恃身份,不想在这众人面前与蝼蚁过多计较。

    山门道统说是淡泊名利,出尘脱俗,实则内里也不过是和俗世凡尘一个德行,什么都要分个三六九等。这“观石大会”说是机缘造化,其实在这千年人心敲敲打打之下,早就成了各脉之间的第一次交锋。

    天下宗门想要长盛不衰,最重要的便是香火传承。化外仙家虽是看不起纷扰俗世,却都有一番手段,一批暗网埋藏在四海各处,为的便是网罗天下根骨上佳的新生弟子。至于安夏这等天生剑子,头等剑胚,若不是一直在藏剑峰辖内,怕是早就引起一番腥风血雨,让无数宗门抢破了头,也要抢一个他日剑仙。

    藏剑峰开山祖师御剑飞升,独留剑碑存世,所含的机缘造化又因人而异。不论是安夏,还是二两酒,亦或是其余三脉的弟子门人,在这剑碑之上能悟到几许,学到几成,那就全凭个人机缘。有人空手而归,也注定有人一飞冲天。归根到底,还是看个人运道如何,悟性如何,根骨如何。看看这

    青衫一脉倒也能拿出一个与安夏天资相当的剑胚人物——莫良欢。同样是生而剑子,同样是天资卓绝,但藏剑峰“白衣”唯有一人,青衣客如今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只能让一人去坐。

    安夏与莫良欢,未成青衫同门,必要百年相争。彷如宿命,亦或者仿佛离南剑仙与青衣客,终该有个胜负。

    李天奇踏前一步,扫过二两酒和安夏,最后望向青衫弟子,颇为满意的抿了抿嘴。最后转身朝着青衣客四人拱手点头,正声说道:

    “我藏剑峰开宗立派已有两千三百余年,位列天下九宗。我辈修行,证道求仙,路漫且艰。天道飘渺难寻,好在我藏剑峰祖师飞升之时与天劫相争,引一线天威困于剑碑之中。门中弟子得以观摩剑碑,领悟祖师剑道,一观天劫之威。”

    天下宗门千万,当真能雄踞一方,兴盛不衰的唯有九宗。

    道门龙虎山,佛教净土宗,儒家社稷学宫,兵家英魂殿,再有魔族拜月。此五者被誉为五大真统,皆有三千年以上的传承,底蕴深厚,香火不绝。再有剑道魁首藏剑峰,女子圣地百花山,九子之盟千雪岭,魔道至宗百面山,这四座山门又有四大仙宗之称。

    二两酒初闻九宗之名,仿佛一窥这天地之貌,心神激荡,躁动难平。想起当日许下白头换白头的苏妲己,不禁有些神色黯然。长伴离鸢,今日之后,或许便已形同陌路。吃咸看淡,也唯有看淡,毕竟其中崎岖,又岂是一句你情我愿,郎情妾意就能铺平盖过。

    俗世夫妻,仙门道侣。

    长生路上,想要有一人相随比俗世之中后宫三千还要“痴心妄想”。除了一腔深情两不负,更要有足够的修为神通应付这沧海桑田。三百年风花雪月不过弹指一瞬,若是三百年后,将军白头,红颜枯骨,下一个三百年又与何人相随。

    毕竟天道易寻,一人难求。

    二两酒心意难定,不得不徘徊犹豫,以小人之心去揣这仙家之度。忽而试剑坪上数十道剑意凌云,三声高呼响彻耳际。

    “敬祖师,尊师门。”

    “敬祖师,尊师门。”

    “敬祖师,尊师门。”

    群情激奋,二两酒微微张口跟着小声默念。看着数十弟子面泛春光,双目炯炯,心中暗笑:可真是些天真的好弟子,可真是群听话的小狗崽。

    他怀揣着无限憧憬跌跌撞撞闯入山门,如今睁眼一看,不过如此。起伏落差,幻想现实,可真是无比讽刺。他就是二两酒,只有一条小命的二两酒,只想着顽强活着,不计代价的活着。吃饱喝足,再笑世间浮华如过眼云烟,再骂仙门无情真麻木不仁。

    孤单的身影,他心如冰窖,在这纷扰的试剑坪上,太过格格不入。他是卑微蝼蚁,可悲可怜,却也可叹可赞。

    好在身后小花似乎感觉到了二两酒的异样,用头拱了拱他的后背,丝丝暖意袭来,叫他措手不及。抿嘴自嘲,这特么的一颗人心,怎能如此无情,怎愿如此孤寂。他想,若是离鸢不离,他也想左拥右抱,真如俗世富贾来个妻妾成群。

    只是只是,没有只是。

    含气入口,缓缓吐出,两道宛如剑芒的目光入眼,暗自咬牙切齿。李天奇沉声喝道:“仙师慈悲,不计较你身后畜生擅闯之罪。如今还不让它速速退下,莫非还要李某再出一剑。”

    二两酒踏出一步,抬眸皱眉,丝毫不惧李天奇眼中杀机寒意,一瞪一盯,不落下风。他说过,他要感悟剑道天威吃肉,也要让小花跟着喝汤。

    男儿一诺,价值千金,这在二两酒看来就是有些白痴吃饱了撑着没事放屁。只是这一次,他要难得的守诺一次,无非他这个小人心中那丁点偏执被李天奇一剑激起。他退得太多,已经不想再退。他怕,若是再退一步,将会再难向前。他怕,若是再做一次软弱小人,将会丢掉最后的丁点脾性。

    “藏剑峰紫服一脉三代弟子酒二两欲收小花为徒,请仙师恩准。”

    一语如狂风,掀起万千风浪。李天奇怒不可遏,手中赤色寒剑嗡嗡铮鸣,大骂一句:“放肆。”

    二两酒真的在放肆,全然不管李天奇离鸢等诸位长老,越级请命,想要直达天听。离鸢面色再度沉凝,望向二两酒的目光之中除了点点柔情还有些许赞赏。青衣客和黑烛笠,红锦缎三人皆是面色阴寒,只想破口大骂,这小子太过目中无人。

    开山收徒,香火传承本是宗门大事,岂能如二两酒这般肆意妄为,全凭个人喜好。何况他不过是个修为低微的入门弟子,何况要收的还是只未曾化形的兽类,一只畜生。

    大不敬。

    不敬宗门师长,不敬千年祖训,不敬天道伦理。

    二两酒这个卑微蝼蚁正与整个藏剑峰为敌,除了离鸢不语,其余三脉的长老已是杀机毕露,道道剑意冲天而起。若不是顾忌屏风后面还有龟仙人坐镇,便是在他出口的一瞬,便会被四道剑意斩得支离破碎。

    小人物难说傲骨,但一身倔骨头也是让人难啃。二两酒既已开口,便没想过回头。再度踏前一步,弓身拱手,声色清亮:“藏剑峰紫服一脉三代弟子酒二两欲收小花为徒,请仙师恩准。”

    声音不大,底气不足,但在这试剑坪上,也可响彻天地。

    离鸢娇躯微颤,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昂起头颅的二两酒,也从未想过往日那个小心谨慎的小色鬼能将脊梁挺得如此笔直。心中戚戚,试问这天地间谁大谁小,孰强孰弱,至少这一刻,二两酒与这四道剑意相争,丝毫不差。

    龟仙人面有喜色,眼中划过一丝玩味笑意。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过的无论是天资卓绝之辈,还是匹夫沟渎之人,能在如此年纪便懂得借势,还能借好势的都不常见。他知道,二两酒在赌,赌他这个素未相识的太上长老是不是真有闲心,赌他这个千年老王八是不是真会拔刀相助。

    二两酒赌对了,也赌错了。龟仙人也是有脾性的老王八,怎会这么容易就舔上脸去帮他一把。好歹这出戏还没到一锤定音之时,他龟仙人可是要做压轴主角的王八。

    试剑坪上,龟仙人的沉默不语让李天奇等人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格外邪乎,实在想不通这屏风后的到底是哪个太上长老。突然见到青衫一脉的弟子之中有人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脸上还划过一抹暗潮讥讽,幸灾乐祸的神色。

    二两酒眉头一皱,斜着眼睛望去,发现那闹得最欢的竟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楚王世子——商贺。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想起青州萧府的八百铁骑和全民搜捕,暗骂一声,还真他娘的东窗事发。他这冒名顶替的勾当怕是要被人揭穿,也不知如何接招。

    李天奇看向商贺,微微点头,商贺拱手一拜之后快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双手奉上。小声的在李天奇耳边嘀咕了几句,又老老实实的站立一旁,只是那有意无意打在二两酒身上的目光,却全是阴狠戏谑。

    “这里有一封玄天宗少宗萧潇下让商朝楚王捎来的信笺,我想各位大可共闻。”

    二两酒心中突然有些惴惴,目色深沉,面色有些发暗。青衣客等人大有兴趣的示意李天奇宣读,离鸢黛眉一挑,心中暗想这次,她绝不会再有半点拖泥带水。

    “我们这要收徒的酒二两手段可是不小,杀人越货,冒充我藏剑峰预备弟子方才得以迈入山门。只是没想到这心恨毒辣的恶子,竟还是个念旧之人。被人卖入青楼做个低贱小厮,逃命之时还不忘带那老汉离开。”

    二两酒听到此处,皱起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大惊,醉酒老汉是被他亲手所杀,可为何从萧潇下的信里看来,竟是未曾找到这老东西的尸体。到底是被人带走,还是他根本没死。

    心中越加烦乱,眼中流露几分杀意。若这老汉当真未死,那他到底是谁。而他二两酒这十六年的挣扎卑微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他是不是一直都只是一颗棋子,在一方看不见的棋盘之中漫无目的的苟延残喘。

    那他这想了十年的跳出井底,是不是一直只是一个玩笑。那他这拼命挣来的自由前程,是不是也太过无力苍白。

    醉酒老汉是旧事,更是心魔。

    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在这一刻又再度暗流涌动,诡谲多变。

    怕,怕他这一切不过虚幻泡影,一触就破。

    怕,怕他的心冷如铁阴狠下作,太过可笑。

    心底发凉,二两酒讨厌这种无力,更讨厌这种玩弄。

    闭上眼,醉酒老汉的身影浮现,竟是如此逼真细致,宛在眼前。想起他临死之前的轻蔑怒喝,妇人之仁,只值二两浊酒。

    心中骤然戾气滔天,杀意弥漫,原来他一直在最深的井底,看不到最远的棋盘。

    杀。

    如那日见字入魔,二两酒低语喃喃:

    “若是你未死,我就再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