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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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寻常百姓家皆已关门闭户,日落而息。然则勾栏瓦舍却是热闹刚起,别一番酒肉景象。

    王怜花站在号称本县最大的赌坊前,哭笑不得。

    这阳谷县果然无法同昔日洛阳相比,号称城内最大的赌坊长乐楼,竟是个不伦不类的所在。楼上听曲的听曲,吃酒的吃酒,熙熙攘攘,楼下则是撸起胳膊赌钱的赌钱,乌烟瘴气。一群粗莽汉子围着一个赌桌为了几贯钱争得面红耳赤,呼爹骂娘的,甚是聒噪。

    老实说,王公子对眼前这长乐楼是相当嫌弃的。

    但,投生不利,重生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却也无可奈何。想到此,他咬咬牙,心一横,也便走了进去。

    这些赌徒们玩得把戏也幼稚的紧,就是掷骰子,猜大小。一个中年汉子手拿骰盅,吆五喝六,是为庄家。其余赌徒们押大或押小,以辨输赢。

    这规矩倒也简单,十文钱起押,不设上限,三颗骰子摇出来押大小,三个一和三个六庄家通吃,四到十点为小,十一到十七点为大。

    王公子摸摸兜里可怜巴巴的几文钱,并不想急于加入这团混战,只是在旁看着,摸摸门道。

    只看了一会儿,他便瞧出了些蹊跷。照理,三个一或三个六的几率应是最小,可这庄家却屡屡得手,仔细瞧了,便知这骰盅和骰子有些蹊跷,怕是动用些磁石,故而无论怎么摇,最终同面朝上概率最大。

    当然,这庄家也不是傻子,偶尔也会让赌徒们尝一下赌赢的滋味,否则也赚不得别人什么钱了。

    王怜花笑笑,决定暂不出手。他看出这店家不善,眼下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是阳谷县的陌生面孔,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合适时机,再十拿九稳也不迟。

    正想转身出门再四处转转,却突然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了住。这小厮穿着打扮不似酒馆伙计,王怜花蹙了蹙眉正想问些什么,便听那小厮已笑着开口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想请公子楼上一叙,还请赏个薄面。”

    王怜花不解,挑了挑眉,抬头一望,便见一个模样还算周正、眉宇间却沾满酒色之气的二十来岁男子正笑眯眯的从楼上包厢的窗户里伸头朝他别有意味的看着。

    王公子何等机灵人物?他自是明白自己此刻装扮确实秀气了些,但绝对毫无女气。此人目光不纯,怕是有些非分之想。

    任谁被个登徒子这样瞧着心里都不会高兴,更何况王公子自从重生之后这些日子都为托生成女人窝火,怎会轻易饶过他?

    心内冷嗤一声,面上却是冲那人颔首笑了笑,也不多问,人便跟着那小厮上了楼。

    楼上这男子见人这样轻松就上来了,更是眉开眼笑,示意王怜花挨着他右手坐了。

    王怜花这才看清,这桌上坐着两个人。这男子的对面,还有个约四十来岁的中年锦衣男子,两人此刻似是已喝完酒,正附庸风雅的坐在包厢里拿出一盘围棋对弈。

    看这两人装扮,都颇有些浮夸之意。王怜花忍住火气,对二人颔了颔首,人却不落座,只是淡声道:“不知这位公子热心相请,所为何事?莫非阁下是认错人了?”

    “公子?”年轻男子听后一愣,而后抚掌大笑,似是听了天大的笑话。

    对面的中年锦衣男子也捻须玩味笑道:“看来你西门大官人在这阳谷县也不是人人都认得的啊……”

    西门大官人?西门庆??

    王怜花心里一咯噔,暗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此生命格都已奇特到如此地步,竟还能与这厮纠缠,真是晦气!

    西门庆总算是笑够了,才接着道:“方才我就说这位公子定是外地人士,如今看来,确凿无疑了。小公子,请坐!”

    说着,他甚是耐心的拉开了身边的椅子,请王怜花落座。

    见他坐了,这才又道:“在下复姓西门,承蒙众人抬举,唤声西门大官人。家住在这阳谷县,开了几间生药铺子,街面上也算是个人人识得的老熟人。对面这位老爷,是我东京表哥,李家老爷。方才在楼上我看公子气度不凡,特请公子上楼一叙,交个朋友,还请公子不嫌我等唐突。在下敢问小公子,是刚搬来本县,还是路过本县?”

    王怜花见他殷勤的倒了杯茶水给自己,便也暂且压下心中邪火,微微笑道:“路过而已。”

    “那便是天大的缘分了!”西门庆又抚掌笑道,“来,请用茶。”

    王怜花哪里轻易会喝这心术不正之人的茶水?只是略笑了笑,目光却落到那盘残棋上,心道,这俩人穿着打扮虽是俗气,棋艺却是还过得去,眼下这局倒是有些工夫方能下到如此僵局。

    略一思忖,他便微笑道:“西门大官人所执这黑子似是有些不妙啊……”

    西门庆奇道:“小公子还懂对弈?”

    王怜花点头笑道:“不敢,略懂而已。”

    西门庆大笑道:“如此甚好!我与我这表哥多年来对弈却从未赢过,你若能帮我赢了这局,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哦?”王怜花斜眼瞧着他,“莫非西门大官人还有厚待?”

    西门庆骑虎难下,但又觉得以眼前这位少年如此年纪轻轻,能解开此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便笑着放心的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你若能赢了这局,这银子便是你的。”

    王怜花认得出那是个十两银锭,心道,这厮既然要当着冤大头,我便不能轻易饶了他。

    想到此,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拿了黑子,轻飘飘的看似十分随意的把颗黑子落在棋盘极不起眼一处,而后笑道:“若下在此处,西门大官人您看可好?”

    西门庆仔细看去,还没看出门道,对面李老爷便先笑了,“这子落在此处,正是要害之处,左右逢源。公子此招,一看便是个中高手,此局我却是凶多吉少了。兄弟,我看你这银子,怕是真保不住了。”

    西门庆这时也终于看出些了点门道,加上又得到对面表哥的提醒,再看向王怜花的眼神已有不同。方才见他行为谨慎,衣衫窘迫,盯着赌局半天不敢下手,想着只是某个落魄户的穷书生,正好见他长的秀气,遂想弄上来戏弄一番,回头随意赏点琐碎银子便可亵玩一回。却没曾想这人从头到尾不卑不亢,此时一出手便有瞧见胸有沟壑,怕也不是平庸之辈,便不由的端正了一些神色,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银子,公子也不要瞧不上,只管收了去吧。”

    王怜花却是不着急,“大官人不想接着把这局赢了?”

    西门庆随性挥手道:“输赢都是个玩意儿,我本是生意人,哪里懂这些高深棋谱。若是为了赌钱,我兴致倒还大些。”

    王怜花只是笑笑,倒也不客气,伸手把银子揣了,而后起身,“那就多谢西门大官人赏赐了。天色已晚,在下得回客栈了。”

    西门庆忙起身挽留:“小兄弟还未报个姓名?”

    王怜花勾唇:“免贵姓王。草字大可不必记了,本是上京赶考的,明日便启程赶路,后会怕是无期。”

    西门庆笑道:“王公子莫急,我这表哥过两日也要回京,你与其孤身一人风餐露宿的赶路,倒不如再等两日随他车马一起,好歹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王怜花本是随口编的瞎话,没曾想他却这样说,便索性将计就计道:“如此,便多谢大官人美意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在下有幸随李老爷一起赶路,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但不知可还有什么能为大官人效劳的?”

    西门庆此时已收了玩弄之心,愈发觉得他眉眼器宇不凡,言语之间文质彬彬,只怕冬去春来真能来个金榜题名。若此时真机缘巧合结交了这个朋友,也算是妙事一桩,多一条富贵之路,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既想到此处,西门庆便也真心起了结交之心,“方才见王公子在楼下踌躇半晌,未曾下注,可是觉得此间粗鄙,不想同流合污?”

    王怜花失笑,心道:这厮倒真是会察言观色。

    西门庆又接着说道:“如今在下知道公子乃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定是满腹经纶,不屑于与这些人为伍的。不瞒公子说,我这表哥在京城也是有头脸的人物,是蔡太师的门生,他日与你飞黄腾达定有益处,大家有缘,今日交个朋友岂非极好?说起我这表哥,素日里也没甚别的喜好,偏就喜欢找人下上几盘。因与本县知县相公也算是旧相识,故蒙幸得明日与知县相公相约了一局,要去前街的风雅棋社手谈一番。棋社为了光耀招牌,便趁势多约了一些本县高手一起对弈。对最终拔得头筹者,棋社掌柜是有大赏赐的。在下不才,也在受邀之列,但唯恐丢了表哥昔日棋待招身份的颜面,故想请王公子帮个小忙。公子若能明日代在下出战,赢了棋,在下面上也有光彩,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王怜花耐心听了,看向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好处?”

    西门庆微笑道:“若是赢了,非但你可尽数赢得棋社掌柜那千贯奖金,还可对在下额外提出一个要求。无论任何要求,只要在下能办到,保证都有求必应,绝无二话!”

    “哦?”王怜花似乎终于有了些兴致,笑意加深,“任何要求都可以?”

    西门庆笑道:“金银美人,但凡兄弟提的出,在下给得起,便决不食言。”

    王怜花并不接话,只是淡笑着瞧着他,似是怀疑他的诚意。

    西门庆刚想再说些什么,对面中年锦衣男子反倒先调侃道:“你瞧,鼎鼎大名的阳谷西门大官人似是要被人看扁了!”

    王怜花这才笑道:“大官人既是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有不一言九鼎的道理。多谢大官人抬爱,明日在下去了便是,眼下却是要先告辞了。”

    “请稍等!”西门庆忙伸手留住他道,“敢问公子今日夜宿哪家客栈?”

    王怜花微微蹙眉,不耐之情略浮在脸上。

    西门庆赶紧解释道:“公子切莫误会,在下只是想今日打听清楚了,明日一早便让人送件新衣裳赠于公子……”

    剩下的话他虽没说完,王怜花却是已懂了。原来西门庆是嫌他现在的穿着不够华丽。他明日既是西门庆的门面,那自然这门面就不能太寒酸了,故而才想着为他准备一身行头。

    了然之后,王怜花便笑笑道:“多谢大官人美意,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大官人不必劳心,只管把东西备齐了,明日一早我自会到你靠近紫石街的生药铺去取。”

    说完,抱拳告辞。

    西门庆也不多留,笑着伸手把人让了出去,微笑着站在窗口,目送王怜花走了出去。

    他西门庆既能有本事求得此生富贵,便自然不是个拿不出手的人物。他既看出此人不凡,自然就会好好结交一番。试问,普天之下,能破昔日当朝首席棋待诏棋局的人,又有几个?这少年既能瞬间破了,便必不是等闲之辈。但凡他西门庆能给的,即便给了这种人,又有什么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