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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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几服药连着吃下来,王怜花自觉身子爽利了许多,开窗透透气,顿觉神清气爽。楼上楼下四处看了看,也开始适应这小小的临街房子。想来这潘小娘子先前也是个麻利的,家里倒是收拾的井井有条,盆是盆,碗是碗的。

    时值北宋末年,戏文里总是渲染一个朝代的末年是多么民不聊生,官逼民反,可看眼前实景,王怜花觉得民生还不至于过不去,甚至比成化年间也没什么差别,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也算热闹。

    武大郎也是个老实肯干的,有些个炊饼的手艺,日子还算是过得去。唯一缺憾,便是娘生两子,各有不同。武二有着打虎的千钧气力,武大却只是这般五短身材,四处受人欺负。

    此次缠绵病榻数日,想必已花了武大郎大多数身家。王怜花并不觉得他可怜。世上有的是钱财,只是有些人有本事挣得到,有些人没本事挣不到罢了。

    前世潘金莲是个做惯了使女的,家事自是做的爽利。可他王公子却是谁,怎可在这个破房子里伺候蠢笨的武大,过这寻常市井日子?能在临走之前,给武大赚些安身立命的银子,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王怜花上上下下看了透彻之后,复回到楼上打坐,开始练习吐纳之法。想他也是博学识广,各派不传之秘无不信手拈来,而此刻却和自废武功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日行走江湖,自不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身子甚是羸弱,哪堪风餐露宿?所以,现在练起来,虽不求速成,至少也能强身健体。

    半日过后,武大风尘仆仆的挑着担子回来,怀里还揣着一包宝贝似的东西,蹬蹬蹬的迈着小短腿便跑上楼来献宝一般。

    他虽不明白娘子为什么一病之后变了这么多,也多了许多奇特喜好,但只要她高兴,他都尽力满足,免得她再日日生气,搞的日子也过得不爽气。

    王怜花点看了包袱里的东西,难得满意的点点头。

    武大见她没有挑理,笑的更是开心,“娘子今日脸色好看了许多,我今日买了些现成吃食,娘子等会儿下楼来吃。”

    王怜花点点头,摩挲着包袱里的什物,心下总算有了些安慰。可恨重生一回却没能带了自己昔日最最重要的易容盒子,想当初他可是无时不刻不随身携带着的,现下既然只能白手起家,那便只好从头再来。如今有了这些东西,虽不趁手,材料也只能将就,但不日也自能做出自己原本那张脸的人·皮·面·具,也不至于顶着这身女子外皮招摇过市,心里方能痛快。虽说这潘金莲身材在女子中尚算高挑,但若扮成男子,也是略显瘦小的。但无论如何,到底总是比当个女人强,他如今举手投足可是万万做不出女子的那副姿态的,否则早晚得把自己恶心死。

    下得楼来,武大已经把桌子收拾好,自顾自的烫了点酒水,暖和一下身子。眼下已经入冬,天天早出晚归,他自是辛苦的很。

    烧鹅不算精致,但总比天天养病吃炊饼喝米汤要好得多。王怜花是什么人物?昔日行走江湖,便没有那么矫情,富贵享得,苦也吃得,自然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加上有了楼上那些东西,他心里难得舒坦,吃的倒也开心。舒坦之余,自己也斟了点酒,喝了两杯。

    武大见自家娘子酒也喝得,肉也吃得,心里高兴,便道:“你如今身子大好,我也总算是安心了。前几日看你病的那么重,我都吓坏了,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你跟着我这么久,一点福都没享到,再万一有个好歹,我便更觉得对你不起……”

    这几日相处下来,王怜花愈发觉得武大甚是忠厚老实之人,比起奸诈耍滑的小人要可爱的多。他本是男子之心,看武大自然是从男人角度来看。听他这么真心实意的说着话,心中暗忖:不管如何说,武大几乎倾其所有救了这身子性命对他也算是有恩的,他日立足安稳之后,武大若是仍如此不济,他倒是乐意为他置办一处宅院,娶个相称的妻子,安度一生的,也算是让他好人有好报。

    “今日你又买了这些东西,家里可还有余钱?”王怜花默然半晌之后,突然问道。

    武大郎笑道:“娘子之前那几服药却是有些贵,家里钱是不多了。不过娘子不用担心,我明日多做些炊饼,多走些街巷,早晚咱们是衣食无忧的。”

    王怜花叹口气,道:“你这身力气能赚几个钱?我倒有个赚钱的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武大郎一愣,“娘子能有什么法子?”

    王怜花道:“你也瞧到了,我此前学了些歧黄之术,别的不敢说,总比街面上江湖郎中要强些。你若信得过,改日把这临街的房子改改,我帮你来看医问诊,定然比你卖炊饼赚的多些。”

    这也是他一顿饭的工夫陡然萌生的想法。一来可以解下如今家徒四壁的燃眉之急,二来就算行走江湖,也得身子养好,有些功夫保身,盘缠再赚足些,方不至于捉襟见肘。总之,不管好歹,眼下武大郎这个家也是他虎落平阳的立足之地,不如既来之则安之的好,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办,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尽管他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屈尊为寻常人治些寻常头疼脑热的毛病,但现下他总也不能开黑店、下·毒·药、谋财害命生快钱不是?

    谁知他这提议刚说出口,武大就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娘子万万不可!且不说妇人家哪有抛头露面的道理,再就说这街上哪一个不是凶神恶煞的,咱惹得起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咱可赔不起。娘子你听我说,咱们好不容易离了清河县,在这阳谷县站住脚,万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娘子,你怎么……怎么不吃了……?”

    武大正苦口婆心掏心掏肺的讲道理呢,却发现自家娘子小脸一绷,十分不悦的把碗筷一摔,留给他一个背影独自上楼去了。

    像是又生气了。武大委屈的摸摸鼻子,开始收拾碗筷。

    他这娘子瞧不上他,他是知道的,他也自知配她不起,所以事事都让着她,不敢惹她生气,只求安生度日。只是,再怎么让着,也不能让屋里人做出格的事。她原本就长得出挑,在清河县就日日因这容貌十分不安生,天天被人叫着好一块羊肉倒落进了狗嘴里。实在不堪其扰,两人才迁到这阳谷县。为着不再受这份麻烦,她平日里也一直深居简出,少与外人打交道,街面上倒也安生了不少。若是再抛头露面,惹得阳谷县也待不下去了了,那就只能再次背井离乡了。一想到这情景,武大就一万个不会同意她说的那不着调的事。哪怕他累死,也不能没事找事。人怕出名猪怕壮,最好是本本分分的做个小营生,才能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王怜花自然不知道武大的心思,他也当然不在乎他的什么心思。原本纡尊降贵想出这个法子帮他立业,谁知他竟如此不争气,那就休怪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正所谓,俊雁不与呆鸟同林。和这畏畏缩缩受惯欺负的武大还真犯不着多说什么,说的再多也无非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一夜无话。各自睡去。

    此前两人怎么睡法,王怜花忆不起来,但自从成了这个女人之后,潘金莲和武大一直都是一人一间楼上楼下的睡着。既如此,甚好。若是武大非要蹭到他床上来,他可是一刻都忍不得的,定然一巴掌把他拍到下楼去。

    第二日天不亮,便听得楼下又叮叮当当的开始忙活起来。

    王怜花此刻已没了昔日的烦躁,缓缓起身,梳头束巾,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开始细细的制作他的人·皮·面·具。

    天下论易容之术,王公子自然是炉火纯青,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如若非要照着某个陌生人的脸来做,三五日必成,九成九的仿真,非十分亲近之人无法认得。但他眼下要做的是他自己前世今生的两张面具,最熟悉的两张面孔,简直是熟门熟路,成竹在胸。尽管这原料拙劣,十分不趁手,但不出三日,便也能将就着大功告成了。

    武大着实有些好奇这几日他家娘子到底是怎么了,呆在楼上一呆就是一整天,还不许他上楼。只是这对武大而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故而叹了口气,也便受了这闲气。

    第三日晚,天刚擦黑,王婆茶肆正要打烊,便瞅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俊俏少年从门前一闪。定睛看时,那少年正好也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这少年有着一双惑人的桃花眼,玉面朱唇,五官俊美,不沾尘埃,是那种让人一瞧就忘不掉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王婆看的有些愣。她这双眼睛看人可是极准,加上平日什么牙婆媒人的也没少做,却从不曾在阳谷县见过此等富贵面相之人。虽说天气寒冷,他身上衣衫不甚华丽,甚至有些粗陋,但依然难掩他眉眼之中的不凡之气。

    只见那少年只扫了她一眼,便目不斜视的悠然行至对面开银铺的姚二郎跟前,对着姚文卿笑着说了句什么,姚文卿指了指前面,少年颔首道谢,然后缓步悠然远走。

    王婆看的眼睛发直,见他走远了,忙走过去对着姚文卿笑道:“方才那位小公子是哪家的哥儿?”

    姚文卿瞥了她一眼,鄙夷嗤笑道:“哟,这小小阳谷县竟还有你王干娘不知道的人物?”

    王婆恼羞成怒,轻啐了口,破口骂道:“不说便不说,有什么稀奇,阴阳怪气的,当老娘想知道想疯了么!”骂完,扭身回了自己铺子。

    姚文卿却看着那少年远去的背影,怔怔的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准备打烊。

    这少年看起来文弱清秀,问的地方确实古怪的很,非要问城内最大的赌坊在哪里。

    看他这样子,怎么都不像是个赌徒。

    再说,若真要赌,随便找个茶肆玩上两把也就是了,看他也不像是腰缠万贯的模样,非要找什么城内最大的赌坊。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