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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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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大雪,召陵城内的积雪已有一尺之厚,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豪富巨贾,在这样的天气里,都只愿躲懒在家,也不要踏出房门去受那刺骨的风雪。

    然而今天的日子特殊,昭皇最为宠爱的长宁公主在一片素白中迎来了她的十二岁生辰,十二即是一个生肖轮回,故而昭皇特下了令,要司礼局大办,为他的掌上明珠操办一场盛大的生辰宴。

    上到理政堂的肱骨大臣,下到各城各县的芝麻小吏,都绞尽了脑汁挑选礼物,誓要博得这位小公主轻轻一笑,也好让自己的仕途之路更加平顺,毕竟,这位小公主金口玉言,轻飘飘一句话都可以影响帝王的心意,着实举足轻重。

    煜盛宫迎来这样一个喜悦的日子,好似谁都忘记了,南疆的战事还在胶着之中,镇远大将军沐篪久去未归,暴雪阻路,已有好些日子未传来前线的战报,然而理政堂由褚怀忠坐镇,正忙活着筹备长宁公主的生辰喜辞,唯有太傅林肃如一脸愁容,写了一方折子呈了上去,却毫无意外的淹没在一众礼单之中。

    因着沐篪未归,沐洵只好亲自前往煜盛宫赴宴。马车已在院中备了许久,他却迟迟还未出紫檀苑。

    阿晋不敢催促,只好请盛庸去看个究竟。

    盛庸闻言,微一沉吟,抬脚便前往紫檀苑,还未到门口,就碰到了沐洵。

    只见沐洵手中拿着书信,神色颇为凝重。

    “少主子,您这是?”

    沐洵见盛庸连外袍都未披,吩咐阿晋去取了自己的大氅为他披上,说道:“盛伯,南疆那边许久都不曾有书信了,我这几日总是隐隐觉得不安,若只是普通的暴民,根本不可能拖住虎豹骑的脚步……”

    盛庸皱起眉头:“也许是天气的缘故,老爷用兵老练,按道理说,不会出什么岔子,何况有宁烈跟着,少主子不必太过忧心。”

    沐洵的神色并没有因为盛庸的宽慰而有所缓解,父子相连的血脉让他对这次的南疆之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这是一种对危险的感应,这让他实在难以安稳的踏上马车的原因。

    说着已到了鸽笼,这里的信鸽全是由明英亲自驯养,坚韧耐寒,绝非一般的信鸽可比,沐洵将手中的书信卷在小指粗的竹筒中,绑在头鸽的脚上,然后亲自放飞。

    目送那白影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之中,沐洵久久未曾回神。

    只听他低声说道:“但愿是我多心了……”

    “少主子不必过忧,这雪总会停的,老爷也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沐洵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但愿吧……”

    盛庸见他仍旧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由有些着急,今天的日子非同一般,自家这位少爷哪里都好,唯独对于官场的章法总是淡淡的,可是偏偏……他心中暗叹,脸上却未表露,轻声提醒道:“少主子,路上积雪厚,马车走不快,再不出发,煜盛宫那边,怕是要误了时辰了。”

    沐洵点了点头:“我知道,礼物我已叫明英去备了。”

    盛庸差点背过气去,明英是个武人,哪里会挑出什么合心意的礼物,还好他早有准备:“老奴已经备好了,少主子即刻出发就可以了。”

    “也好,那就走吧。”沐洵抬脚就朝着前厅走去,可是很快,他又放慢了脚步,正在盛庸疑惑的时候,沐洵开口道:“盛伯,你把猫儿叫来,今日她同我一起入宫。”

    盛庸愣了愣,确定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之后,不由更加惊讶,且不说入宫,就是平日里骑射练剑,这位少主子都从未令婢女陪侍过,想起这几日紫檀苑里的琴声,还有私底下那些小丫头们的议论,盛庸的心热乎起来,不由偷偷嘀咕着,看来老爷抱孙子不远喽,这么想着,他满是皱褶的脸上都带出几分笑意来。

    沐洵毕竟是少年心思,话一出口,就又有些别扭地加了一句:“宫里的婢女笨手笨脚的,还是自己带着吧。”

    盛庸的笑意更深了:“好,老奴这就去叫猫儿姑娘来。”

    相比之下,无忧的心情就没这么好了,前几日她从后院搬到了紫檀苑,本以为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给她,她还抱有一丝侥幸,可是沐洵几乎每天都要召她伺候,不是吹琴,就是看他舞剑,连吃饭都要她陪着,晚上又要她守夜,说起这个,无忧的眉毛不禁抖了几抖,哪里是什么守夜,根本就是猥/亵未成年!

    无忧从小床上跳了下来,掀起纱帘,看到外面阴霾的天气,不由松出口气,今天沐洵进宫,她总算可以再去冰库那边一探究竟了。

    无忧放下帘子,百无聊赖的坐在桌旁磕着瓜子,觉得困在这沐府中当真是无聊透了,这些游手好闲的古代贵族,除了那些枯燥的消遣,实在活的毫无意义,想到过不了几日就可以脱身,再也不用担心她的‘小日子’什么时候结束,无忧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猫儿姑娘,你在吗?我是阿晋。”

    无忧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是这样的,少爷让姑娘你今天随他一起入宫,猫儿姑娘真的好福气呢。”

    阿晋今年才14岁,眼中闪烁着对无忧的羡慕,似乎恨不得替她去了煜盛宫。

    然而无忧的心情,却顿时跌入谷底。

    脸上却作出颇为惊喜的模样:“少爷真的这么说吗?”

    “是的,是盛掌事亲自让我来叫姑娘你的。”

    “好,我梳洗一下,稍后就去。”

    “不必了,盛掌事那边已经叫了刘嬷嬷去了,会给姑娘梳洗的,你这就跟我一起去吧。”

    无忧的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好。”

    正厅里果然热闹,门外停着马车,明英已站在马车前待命,阿晋替无忧打了帘子,俨然已将她当成了半个主子,室内温暖如春,顿时将她满身的寒气驱散,她抬起头看向房内,第一眼就看到了遐心憔悴的脸。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恐怕她已经死了几十次了。

    无忧移开目光,对沐洵福了福身子:“少爷。”

    婢女锦儿正在为他系腰带,大概是因着进宫,沐洵今日的打扮更多了几分华贵,深紫色的锦缎长袍,袖口和前襟都用暗色的丝线绣了如意卷云纹,借着光影若隐若现,现下系上了玉扣腰带,越发显得整个人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嗯,你来了。”

    刘嬷嬷在一旁笑眯眯的说道:“猫儿姑娘总算来了,快些让老奴给您梳妆。”

    无忧坐在镜子前,任由刘嬷嬷拿着首饰盒里的簪钗在她的头上比划,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正在刘嬷嬷准备将胭脂涂在无忧的脸蛋上的时候,沐洵却开口道:“不必了,你把那件雪狐大氅拿来给她披上,现下就动身吧。”

    刘嬷嬷一愣,有些反应不及,雪狐大氅?府里的皮货多的数不胜数,狐狸披风更是有好几件,她一时闹不清楚,沐洵说的是哪一件。

    盛庸开口道:“就是前些日子宫里赏下来的。”

    这下子,不仅是刘嬷嬷,连厅内的所有婢女小厮都侧目瞧着无忧,神色各异,有艳羡,有嫉妒,也有不解的惊讶。

    遐心微张着嘴,眼圈发红,即是震惊又是发恨。

    谁都没有想到,二少爷会将这件如此奢华的衣物赏赐给一个小小的婢女,这雪狐氅避风裆寒,水火不侵,虽由几块雪狐皮毛拼接,却无一丝缝隙,端的是美丽异常,夺目耀眼。

    刘嬷嬷掩下惊讶,笑道:“瞧我这急性,这种天气,自是不能让姑娘就这么出去。”

    一行人总算出了门,马车高大,阿晋躬身趴在车下,沐洵借力而上,矮身进了马车。

    无忧皱了皱眉,单手撑着马车的一缘,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

    马车十分宽敞,内铺绒软的漠北驼毛毯,还有供乘车人倚靠的软枕,中间甚至还供了一鼎精致的火炉,旁边一方矮桌,几盘讨巧的小点放在上面,着实周到极了。

    沐洵倚在软枕上,手臂放在脑后,眉心微蹙,似乎并不开怀。

    无忧低着头把玩着腰带上那只惟妙惟肖的玉兔,想的却是今日如何尽快脱身为自己争取时间。

    主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沐洵瞧了一眼无忧,将桌上的一盘点头推到她面前,说道:“给你的。”

    无忧一愣,这才注意到,这桌上的四盘点心竟全都是可爱的动物模样,而沐洵推给她的那盘,正是糯米做的甜点,这点心上还用红色的糖稀画了眼睛,头上一对长长的耳朵活灵活现,不是兔子是什么……

    剩下的几盘也全都是这样的精致小点,显然,这并不是沐洵喜欢吃的东西。

    无忧无奈,还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谢谢少爷。”

    无忧捏起一块来,咬了一口,发现这糯米团子里竟还夹着红豆沙,不由微微一愣,她并不是很喜欢甜食,可在邵宅的时候,青鸾时常做糯米红豆沙给她当零食,看书看累了吃上一块,时日久了,慢慢喜欢上这种味道,她前几天无意间曾向沐洵提过一句,没想到,他竟还记下了……

    无忧怪异的看了一眼沐洵,将那半块糕点放在盘边,淡淡说道:“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