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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沐府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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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空气中的血腥味经雨水冲刷,已淡下去不少。沐府外守卫的士兵浑身都已被浇透,却仍挺直的保持着军姿,不敢片刻懈怠。

    “呼”粗嘎的呼气声自水面响起,瞬间被刷刷的雨声所掩盖。无忧深深吸气,暗自调整着紊乱的呼吸,胸口的窒息感才渐渐缓解。

    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小心的潜到水下,游至池边,可是身子尚未出水,急促的尖啸声陡然荡破水面,淬闪寒光的银丝恍若一条柔韧滑腻的毒蛇,摇摆吐信,直朝无忧的脖颈袭来!

    无忧心中大惊,眸光飞转,娇小的身子如一尾鱼儿在电光火石间堪堪躲过攻击,随即借力身后池壁,瞬间跃出水面,稳稳的落在了岸上。

    孩子到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自池底一刻不停的游至水面,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体能,更要命的是,水中温度将近零度,虽然有鼠貂护身,但冰冷的池水仍然浸透了她的衣衫,湿冷的贴在身上,让她倍感疲累。

    可是当无忧透过眼前朦胧的雨幕看清楚对面男子的面孔时,一股彻骨寒意顿时自心头升腾而起,她紧紧的皱着眉头,漆黑的眼眸中有无尽的暗芒闪动,沉声说道:“是你!”

    萧承钰没有想到,潜藏在沐洵精心布置的洞穴里的竟会是这个在白玛山巅遇见的十岁女童,心头虽有不解,可他素来不喜旁生枝节,来龙去脉也万没有兴趣费力深究,冷冷的看着无忧,单刀直入的问道:“沐洵呢?”

    萧承钰一身水貂裘衣,雨水如滚珠一般顺着貂裘的纹路迅速落下,而他脚下的靴子却连一丝水汽都没有沾上。

    无忧心头一跳,看向男子身上的那柄无鞘之剑,整个剑身足有四尺长,两面剑刃均是沉黑的玄铁所锻,极为细微的暗色纹浪如密密麻麻的细藤一般爬满整个剑身,纹浪之内红芒闪动,远远看去,竟如自血池捞出一般。

    云雷靴,血隐剑。这人竟是臭名昭著的东昭暗卫首领!

    想起雪山之上的那一幕,无忧顿时心头一紧,既恨又怒,她与这人毫不相识,他却害她不浅,若不是这人,她哪里会经历这些曲折,没想到今日又在沐府中遇到了,还真是冤家路窄。

    无忧冷笑一声,低声说道:“被血薇茎刺扎入手掌,竟然还活得好好的,你的命还真是大,不过活不活得过今日,可就不得而知了!”孩子敛起笑意,眉梢一杨,挥手大喝道:“暗器!”

    萧承钰眸光微闪,挥起裘衣扫过身前,只听噗的一声,一物顿时被强劲的力道远远甩开,萧承钰低头一看,竟是孩子身上披的那件紫貂大衣。而刚刚还距男子不过一丈的孩子却如一只敏捷的小豹,几个起落已迅速的朝着不远处的高墙掠去。

    萧承钰眯起眼睛,冷哼一声:“不知死活,我的弓呢?”

    身后的暗卫如同鬼魅一般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萧承钰的身后,闻言迅速呈上通体乌黑的长弓,萧承钰自箭壶中捻起三只乌羽箭,缓缓的将弓开满,漫不经心的眯起眼睛,如同早已知晓猎物被箭矢射穿胸腹的惨状。

    只听“嗖”的一声,电光火石间,三只箭矢同时自弦间射出,如张狂的利剑劈开重重雨幕,一路追踪那个迅速移动的小小身影而去。

    强大的压迫感自身后袭来,强烈的不祥预感像敏锐的警示器一般在无忧的耳边滴滴疾响,箭矢的尖啸声几乎只在瞬息之间便已到达身后,顿时封去了无忧所有的退路!

    正在此刻,一柄长剑倏然而至,青白剑身铮然鸣响,疾风扫雨般的急速舞动,道道白光顿时织作严密的光幕,瞬时将无忧护在其中,只听“砰砰砰”三声连响,乌羽箭应声而落,青影一身黑衣,面目沉静,迅速收剑入鞘,抱起无忧急速向后退去。

    可是凌厉的剑风却不由他有丝毫退意,萧承钰手握血隐,眼神冰冷的朝着青影射来,冷声喝道:“来人,把这两个沐府余孽给我拿下!”

    刺鼻的腥风瞬息而至,血隐之上红芒大涨,如狰狞的野兽一般,叫嚣着饮血而来,青影面沉如水,手中长剑迅速舞动,准确的挡回所有的剑招。可是闻声而来的重重侍卫如黑色的浪潮一般朝着水池卷来,青影应付萧承钰已属吃力,根本无法挡住如此多的暗卫。

    无忧眉头紧锁,心思快速飞转,身形瞬间如同一头暴起的小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矮身滑向近旁的一名黑甲士兵,双脚一前一后瞬间挫断士兵的腿骨,抢下一柄战刀,随即持刀轻身而上,用尽全力一跃而起,刹那间跃上青影肩头,一个利落的后空翻,手中长刀便直直刺向萧承钰的后心!

    一片惊呼声顿时暴起,浑身黑衣的帝都暗卫纷纷持剑而上,密密麻麻,如同潮涌。

    萧承钰杀气暴涨,眼中冷芒一闪而过,竟在瞬间仰身朝后刺去,全然不顾身前如虹剑气。刀短剑长,形势瞬间逆转,青影神色大震,脱口喝道:“小心!”他眉头紧锁,眸光霎时一黯,瞬间近身上前,欲挑开萧承钰那凌厉的一剑。

    萧承钰无声冷笑,右手倏然而出,手中弯刀寒芒闪动,瞬间刺入青影腹间!“青影!”无忧面色苍白如纸,双眼血红,手中战刀如虹,如同疯兽一般生生

    朝着萧承钰劈斩而下,可是她身形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身小力弱,怎及得上萧承钰尽力一击。

    只见血隐剑横断雨幕,霎时间将孩子手中的战刀斩断,刹那间,无忧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鲜血顿时漫空喷洒,整个人被强劲的力道掀出丈许,重重的落在石台上,狼狈的滚落在地!

    “小姐!”青影大喝一声,目眦欲裂,不顾腹间血流如注,提剑掠至孩子身前,瞬间挡去无数刺来的刀锋。

    萧承钰冷冷的看着二人,眉梢微挑,扬声说道:“真是愚蠢……活捉那个孩子,将这个沐府余孽就地正法!”

    无忧目如寒冰,抬起手臂擦去嘴角的血迹,重新拿起那截断裂的战刀,倔强的站起身来,手起刀落,霎时间划开近身士兵的喉管,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和着淋漓的大雨,瞬间染红了孩子雪白的衣衫。

    凌厉的杀气弥漫在滔天的大雨中,十岁的孩子浑身血污,身上多处受伤,却仍旧固执的守在受伤的青影身边。围拢的士兵被孩子凌厉的杀气所摄,一时竟踌躇着不肯上前。

    身旁突然传来痛苦的闷哼声,无忧心头一跳,顿时朝着青影看去,只见他面色雪白,紧紧的捂住腹间的短刀,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雨中的萧承钰,一字一顿寒声说道:“血咒,你竟在刀刃上下了血咒!你到底是谁!”

    她曾听青鸾提起过这门禁术,血咒需下在兵器上,一旦被这种下了咒的兵器所伤,就意味着会被这兵器吸取身上的骨血,直至血竭而亡,而这兵器饮血越多,就越锋利,实在是阴毒无比的禁术,而她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青鸾曾告诉过她,这门禁术只有邵氏的人才会使用,而邵离鸿仁心,从未将这门禁术传授给云泽中的任何人。

    可是,眼前这个满手鲜血的东昭暗卫,怎么会使用血咒?!

    萧承钰微微的低着头,白玉一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冰冷的眸光闪过一丝讥诮:“你竟然识得血咒,也算死的明白了。”

    无忧神色一凛,心下不知为何,竟有一阵强烈的不安,转首望向青影腹间的那柄短刀。

    不知何时,伤口已不再向外流血,但是刀身猩红一片,竟隐隐的泛着血光,而就在那殷浓的红芒下,繁复交缠的脉络竟如无数细小的血脉缠满整个刀身,密密麻麻,骇人心神。

    这柄弯刀竟如嗜血的魔鬼一般正在真正的饮去青影体内的热血!不过片刻,青影的手背唇畔竟已无一丝血色。

    无忧不可置信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伸手便要拔去那柄邪恶可怖的短刀。

    “你即便是拔出了这柄刀,他的血还是会源源不断的被刀身饮下,血咒一旦认定宿主,不吸干了血,是永不会罢休的,说!沐洵在哪?!”

    萧承钰冰冷的声音如千钧巨石一下下撞在无忧的心上,她靠在青影身侧,不动声色的轻声说道:“他暂时不会杀我,你先走,我殿后,脱身后邵宅会和。”

    孩子还不等青影回话,竟迅速的伸出双手豁然紧握住血红的刀锋,瞬间拔出,粘稠的热血刹那间喷涌而出,不知是无忧的还是青影的,刀身红芒顿时暴涨,不断的吸收着自手掌中渗出的鲜血,孩子双手同握刀锋,大喝一声:“走!”转瞬朝着扑上来的士兵劈砍而去。

    士兵们忌惮血咒威力,不敢全力而上,萧承钰冷哼一声,怒喝道:“废物!”血隐应声而上,堪堪划过孩子颈间衣襟,瞬间飙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萧承钰目光阴冷,不耐已极,转手便要砍下孩子的手腕,却生生停在了半空,冰冷的眼眸中暗潮汹涌,不可置信的看着孩子颈间露出的玉锁,沉声说道:“怎么可能!”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都不会忘记这枚玉锁,可是,这枚玉锁的主人早该死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瞬间心思电转,往事如同潮涌,男子的脸孔再也不复平静,如同光洁的白玉寸寸碎裂,喃喃说道:“青影……青影……云泽!”

    身后的暗卫看着一向冷酷无情的萧承钰此刻竟如此失魂落魄,顿时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无忧捂住颈间伤口,飞速的向后掠去,眸光飞转,刹那间,只见孩子突然将手中刀刃全力掷出,“嘭”的一声深深没入墙壁之内,孩子身形如鬼魅般突然平地跃起,一脚蹬在水池旁的那棵硕大的老槐之上,整个人腾空旋转,转瞬即至刀身之上,借力一翻,刹那间已越过沐府高耸的围墙,只听墙外骏马高声长嘶,“驾”的一声便已奔驰而去。

    青影面色如纸,握缰的手指近乎透明,无忧被护在身前,紧挨他的胸膛,却只觉一阵湿黏自脊背透过,无忧浑身一震,胸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转身焦急的问道:“青影!你怎么样?”

    青影面如金纸,眉头紧皱,语声微弱地说道:“你骑着马走另一条路,这样就不易被他追踪。”

    无忧面色冷冽,顿时大声道:“不!你受了这样重的伤,我不能丢下你!”

    青影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若执意跟着我,青影必要护你周全,反倒不易逃脱。”

    无忧神色一凛,问道:“那你身上的伤……”

    青影打断:“我们邵宅会和,必有云泽中人前来相救。”复又自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递在无忧手中,说道:“带在身上,也好防身。”

    无忧接过匕首,终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小心!”

    此时只见前方拐角处正停着一匹马儿,青影呼哨一声,马儿顿时奔上前来。青影身子一跃,瞬间腾起,稳坐在马背之上。

    他轻拉缰绳,转首说道:“小姐小心了。”随即长喝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无忧看着男子坚毅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雨雾中,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阵不安。

    “咣”悠远浑厚的钟声陡然响起,无忧神色一震,拉紧缰绳,瞬间疾驰而去。沉沉的钟声响了一声又一声,街道上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仰头望

    向远处高耸在慈荫山上的承光祖庙,在那里,巨大的蒲牢铜钟被铜杵撞了一下又一下,庄严肃穆的鸣响长久的回荡在召陵的上空,八十一下,整整八十一下。

    上达九天,下至九幽,这世间神明鬼府,魑魅魍魉无不在沧溟台上冷冷讥诮,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该来的统统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