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 江山长卷之四·帝王家 > 第36章 草包穆从言

第36章 草包穆从言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奇书网 www.qishu.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孙破带着辰池,花了三五日,才到了辰欢城。幸而有那人之前赠予的药撑着,辰池病情伤情都没有加重多少。那时辰甫安与穆从言正交战,孙破便带着辰池绕过那里,从西城门进了城。

    而后他马不停蹄,带着辰池去见了穆从言。

    这是辰池第一次见到穆从言,这也是燕辰穆三国这一代的年轻继任者第一次相见。穆从言穿着很简单的衣服,一眼看去文弱无害。再一眼看去,亦没有看出什么棘手之处。

    他就像一杯温水一样,浅薄得一眼望得到底,温吞平庸得几乎令人心生厌烦。

    穆从言看着辰池,皱眉道:“辰池?”

    又道:“你的兄长,还真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毫无城府。但辰池眼光何其毒辣,只凭着直觉,就知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的单纯可欺。甚至,她丝毫看不穿他的表情。

    她便笑笑,也道:“说到我的二皇兄,他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只想守住祖上传下来的一点基业罢了。从言殿下若觉得麻烦,不如抽身出去,麻烦自然也就没了。”

    穆从言竟真的想了一想,方道:“那可不行。父皇圣旨,我哪敢不从。”顿了顿,他又向旁边一人道:“十七,三殿下一路奔波,想来也该累了。去找个房间,将她安顿下来吧。”

    辰池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竟然还立着一个人。那人眼神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波澜。听了穆从言的命令,方垂手领命,对五花大绑的辰池道:“请往这边来。”

    辰池不知这一去将是福是祸。她面色复杂,看了穆从言一眼。

    穆从言却没有看她。他看着孙破,眼里带着期冀的光。

    “孙将军,我让你带的沉云小叶,可带回来了?”

    |

    那个人将辰池领到一个阴暗偏僻的房间。那房间布置极为简单,连桌子都没有,不过有一张简陋的床罢了。这房间地上铺着一层干燥的稻草,却仍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

    辰池却不敢掉以轻心,只在门口站住了,对那十七道:“有劳了。只是我将休息,还望你避让一下。”

    那人眼里依旧没有波澜,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便走。看方向,是向着穆从言复命去了。而辰池躺在床上,算着时间,直到确认了他远去了才推开门,一步迈出——

    强风劲弩,呼啸而来,正擦过她的脚踝。

    辰池退后,关了门,又躺回去。

    她倒不悔恨自己打草惊蛇。若早有准备,自己哪怕蒙头睡个三天三夜都麻痹不了门外的人——论起示弱装傻,她可比不过那一位。

    软禁也绝不是穆国想出来的长久之策。这房间,只怕从前也是间牢房。她无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抠了抠那块焦黑的死肉。那块死肉令她整个手掌不能屈伸,几乎是废了,但她竟笑了笑。

    又如何呢。自杀都无门。在谁的手中受刑都不过如此,在谁的手中死也不过如此。

    她只不过猜不透穆从言将她接来的目的。莫非他以为自己会屈服于他?

    她又笑笑,眼神已是毫无生机了。

    |

    “殿下,我还是不懂为何要将辰池接来。燕桥刑罚如此之重,她都不曾开口,纵然接来,又……”

    穆从言站在一个垛墙后,脸上还是温和无害的笑容。他反问了孙破一句:“我与燕争帝,莫非相同?”

    “不同。”

    “那便是了。何况我好奇这人,也不是一日两日。现下好容易有了机会,亲眼目睹,自然不能错过。”

    “但辰池此人,工于人心,手段多端,放在身边只怕……”

    “只是个女子罢了,”穆从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能有什么怕的?”

    孙破心里一沉,随即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苦笑。

    辰池可不是什么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弱女子。若没有辰池,辰台恐怕要早十年亡国。是辰池一个女人生生开启了辰台最后一个短暂的中兴期,若不是这个国家积弊已久、辰池本人年纪尚小资历尚浅,这天下局势如今是个什么模样还是两说。

    这人已如此,他又何必报以微薄的希冀?

    ——但他不知道的是,穆从言确有自己的打算。

    甚至从现在,到辰氏兄妹埋骨,一切的一切,都已在他算计之中了。

    正这时,忽然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

    “报——!辰甫安又派兵攻城!东侧守将已战死!”

    孙破清晰地看到穆从言吓得脸色一白,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心里一叹,道:“殿下,末将去看看。”

    辰台国破的时候,辰池穿着碧色王袍,穿梭在血火里慨然赴死,比这位穆从言强了不知多少倍。即便如此,穆从言还觉得她……“只是个女子罢了”!

    穆从言这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声道:“去,快去!”

    说着,脚下已经开始挪步,向着安全的一边蹭着。

    孙破不可一世的银甲红缨,□□铁裙,全都簌簌抖了抖,作出一份颓然的样子来。

    他强行扭过脸去,抿了抿唇,轻声对穆从言道:“殿下,您身份尊贵,不能有失。此地战事凶险,您不妨先行躲避一下。”

    闻言,穆从言这才放松了脸色,马马虎虎道了句:“那有劳诸位将军了。”便立刻仓皇地走了。

    孙破轻声叹了口气。

    这殿下,连他老子十分之一的出息都没有。

    |

    穆从言一路慌慌张张,却是跑进了辰池的房间里。

    辰池正睡觉,被他惊醒,只看了他一眼,便淡淡道:“从言殿下。”

    穆从言反而有些拘谨,强笑着看着她。

    “你……别动,我来这里就是看一看,没什么别的意思。”

    倒仿佛处于弱势、身受重创的人是他。

    辰池把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顿了顿,合上了眼,一言不发。

    穆从言讪讪地,又道:“你近日来过的怎么样?外面……那么多人守着,想来也不舒服。或者……我把他们调走?孙破说,请你过来可是来当客人的啊。”

    辰池轻轻笑了笑,不答话。

    穆从言亦不气馁,道:“如何?”

    辰池叹了口气,侧头道:“从言殿下,你当我不知道,你我皆是同一类人?”

    穆从言又讷讷问道:“什么人?”

    “人格全部被所谓家国大事挤满,已经不丰满了的人。”辰池又瞥了他一眼,冷冷答道。她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悲哀,她却不以为意,似乎与自己无关,“燕争帝也是那种人——你们就连眼睛,都一模一样。”

    穆从言笑笑,最终不说话了,也不伪装了,只道:“我们做了一样的事情——但是只有你带来的后果差强人意呢。你看,若不是你,恐怕辰台还在。”

    这一番言语机锋,辰池固然是一把撕下了穆从言戴了十数年的面具,却也被他抓住此生最大的憾事狠狠反击。穆从言虽是后发制人,却显然占了上风。因为一听到辰台国破之事,辰池顿时一口气翻涌上来,咳了一大口血,弹起的背重重撞上床板,又将血呛进喉咙。

    “你……咳……咳咳……”

    穆从言温柔地笑笑,神色悲悯,人畜无害。他俯下身,一边扶起辰池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

    “三殿下,你带来的后果,比我们都严重的多呢。”

    辰池已说不出话,也甩不开他,只闭了眼,不说话了。

    她似乎心灰意冷,连下巴的血迹也没有擦。

    穆从言又温柔地笑笑,广袖里伸出几根养尊处优的手指,仔仔细细帮她擦干净了。

    “我本是来劝你的。我劝你,不要以为对燕争帝的那一套,在我身上也有用。你若说出你该说的东西,我便早早给你个痛快。若不说,我就只好用你,来对付你的二皇兄了。”

    辰池抿了抿唇,神色倔强反问道:“你当二皇兄会因我受制于人而不分大义?”

    穆从言又笑笑,道:“三殿下,我看你已是病的糊涂了。也将我看得太简单。不妨告诉你,燕争帝定会将你身死的消息传入辰欢,加上之前你身陷沣州毫无音讯,辰甫安已对这事深信不疑,现下他攻打我穆从言,除却复国所需,更是因着一腔悲愤的。我自然会将真相告知于他,但是信与不信,我就不能左右了。”

    辰池懂了。她脸色苍白了,就连嘴唇都灰白下去。

    穆从言继续道:“我最爱的一句话,便是杀人诛心。你想,若我已说了用你换辰甫安收兵,他却不信,等到城破的时候看到你的尸首,他该有多伤心?这样一个伤心的人,你说,会不会破绽百出?甚至,他会不会不理朝政,民心涣散?辰台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柔和的笑意,但辰池心里却已冰凉彻骨。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她可以确认的是辰甫安对自己的宠爱比自己对他的感情深得多,若两人对调,这样的事情她辰池尚且接受不了,那么辰甫安……

    她咬紧牙关,再不肯有一个动作,更不肯说一句话。

    穆从言见她如此反应,也只是笑笑。

    “三殿下啊,你可别想着一死了之。程十七跟随我父皇多年,他带出来的手下,怎么可能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辰池不语,唇角渐渐露出一个笑容。穆从言却似没有看到,直到外面有人寻来,他才随手将披风解散,又仓仓皇皇跑了出去。

    辰池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当日张鹤对自己说的一席话。

    或许这最后一次,他是没有站错队的。

    她有些无力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