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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薄凉更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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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鸢和二两酒这对师徒,前后相识不过半个时辰,却如恩爱小两口一般“打情骂俏”。惹得安夏面泛桃红,浑身难受。就算是闭目遮耳,离鸢那调笑妩媚的样子,和二两酒急色冲动的模样仿若无孔不入,一股脑的涌入他脑海之中。

    心中不平,小小的翻上一个白眼,竟是让人觉得别有风情。心中暗暗嘀咕,这一男一女还真是天雷地火,天作之合。这般“亲近”的师徒不敢说羡煞旁人,至少让安夏是彻底的抵挡不住。

    离鸢看着二两酒悻悻垂首,面露不甘的样子,也不好在过多惹火。若是这威武乖徒儿真要耍耍威风,她都不知如何是好。又见安夏两抹红晕挂脸,心中偷笑一声,正色说道:“琉璃宫后山之中有处洞府,为师将毕生所学二十六剑道均刻在壁上。洞内还有些成精的妖物,正好给你练手。”

    这话自然是对安夏说的,二两酒也有那个自知之明,就凭他这几招江湖杂把式,哪敢拿成精妖物祭剑。安夏点头拱手,面色恢复如常,提到剑道二字,他的心里便再装不下别物。离鸢两指一点,手中青色长剑飞出,落入安夏手中,继续说道:

    “你生而剑子,对剑道自有心得,我就不再多言。可我辈修道,除了手中剑,还要看个人修为。三品之前,你最多在百丈之内。一品之前,不过千丈。若是还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离鸢这教徒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直接,活脱脱的一个甩手掌柜。安夏也未有迟疑,转身便要朝着后山而去,可刚走三步,离鸢却是将他叫住。似乎还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未曾交代一般,语重心长的说道:“子时之前,必须出来,不要自寻死路。日后你与酒二两就住在我隔壁那间屋子,师兄弟之间可要多多交流交流。”

    师兄弟,谁是师兄,谁是师弟。离鸢并未明说,只是这“交流交流”四字却是故意咬重了几分,似乎别有深意。安夏面色骤然一紧,眉宇轻皱,拱手说道:“徒儿见这宫中尚有不少空屋,徒儿想单独一间,请师傅成全。”

    这是个什么意思。

    二两酒先前被离鸢调戏,一口“恶气怨气”忍了也就忍了。如今又被这细皮嫩肉的桃花眼嫌弃,哪还能吞得下去。同门师兄,都是带把的男人,住在一间屋子,莫非还怕他二两酒饥不择食不成。当即瞪着一对“铜铃”,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盯着安夏,只是还没等他装腔作势的发难一番,便听离鸢笑道:

    “这琉璃宫里,如今也就我们师徒三人。为师独守空房百年,这其余的屋子可是留着为师日后与小郎君恩爱缠绵的地方,哪能让给你们。”

    安夏见着离鸢再作媚态,听着她口中好不遮掩的春心荡漾,心中顿时不满。明知这是故意刁难,可又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过多纠缠,只好狠狠的瞪了一眼二两酒,寒意之下还藏有点点威胁的意思。

    长袖一挑,一把木剑从袖中滑落手中,上刻“知冬”二字。青色长剑骤然飞出,离鸢信手接住,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安夏不愿多说,眼眸轻眯,咬了咬嘴唇,扭头便朝着后山而去,耳边还回荡着五个字:“这也是修行。”

    二两酒杵在原地,看着安夏仅凭一把木剑就要去挑落后山精怪,心中念道:“这不知死活的桃花眼,还真他娘的娇气。木剑无锋,还对付屁个妖物,真是不知死活。”

    离鸢对于安夏这无声不满的举动并不在意,看着二两酒脸上扯起的鄙夷坏笑,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安夏又如何会是不知轻重的莽夫一辈,这便轻声说道:“安夏佩‘知冬’,春秋大话,且待旁人。”

    这是安夏三年前说过的话,那一年他用一把木剑杀了人,杀了很多人。“知冬”无锋,可安夏心中有剑,取人头颅不过斩瓜切菜。这一木剑,是安夏十年剑心,更是安夏百年剑道。

    二两酒不知其中辛秘,只是望着那个远去背影,突然觉得这桃花眼还是有几分对他胃口。心中想着倒是他自个儿孤陋寡闻,小看天下英杰,几丝羡慕情绪油然而生。再想起离鸢那句“小郎君”,他也是很不要脸的对号入座。

    一个师傅,两个徒弟。二两酒觉着他怎么也不能比安夏差上太多,这便放肆的朝着离鸢挤了挤眉,一脸傻笑的说道:“师傅,你对安夏都衣钵尽传。我这任劳任怨的好徒儿,是不是也该学上几手上乘剑法,省的日后堕了师傅的赫赫威名。”

    二两酒还是二两酒,只是长歌苑里挥金如土的阔绰公子变成了妩媚勾人的仙女师父。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装傻充愣,逆来顺受这十六真言,二两酒是牢记于心。离鸢看着他脸上的谄媚笑容之下还藏有小心揣度,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发酸,有些失落。

    她不是悲天悯人的活菩萨,只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过往让这个男人一直将他的心思掩藏。到底是如何的曾经让这个男人就算是谈笑之时,也不忘守着几分谨慎小心。

    二两酒见她久久不语,被她那古怪的目光看得心中有些发虚,赶忙低头改口:“徒儿自知根骨悟性都不如安夏,就求个一般剑法,好使就成。”

    离鸢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将心中思绪收敛,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二两酒。她在看一个男人,一个如处云雾叫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一男一女,一师一徒,在这琉璃宫前又陷入了沉默良久。离鸢轻叹,笑声问道:“是贪多嚼不烂好,还是技多不压身对?”

    二两酒挠头傻笑,也不知何时被离鸢发现了怀中古书。细细琢磨了一番,装傻说道:“老先生将这古书交给徒儿,也没说是什么功法。好在师傅见多识广,一眼就瞧了个明白,徒儿自然不敢多要。”

    离鸢黛眉一挑,故作不满的娇嗔一句:“你口中的老先生可是我的师兄,按你这么个叫法,为师也真是一把老骨头了。”

    二两酒看着离鸢眼中的幽怨神色,话里话外的酸水泛滥,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也不知该是赔罪还是赔笑,讪讪说道:“都说世间最难敌,便是这岁月无情,可在师傅身上却留不下半点痕迹。徒儿嘴笨,师傅莫怪,师傅莫怪。”

    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二两酒嘴里说着嘴笨,离鸢扑哧一笑,态生两靥。如那含羞女子轻哼一声,一挑眉,一横眼,风情万种。

    “师傅绝代芳华,徒儿都要看醉了。”

    离鸢再笑,梨涡浅浅,眼角划过一丝明媚喜色。二两酒两张嘴皮子软磨硬泡,终是将这“嘴笨”二字落实。

    “乖徒儿,你真的不要其他剑法?”

    二两酒老实的点了点头,嘴里小声应道:“徒儿自幼贫苦,最是知足。”

    知足,这两字可是有极大学问。其余暂且不论,至少这知足二字从二两酒嘴里吐出来,别有滋味。离鸢哭笑不得,看着二两酒的目光打在青色长剑上半点不动,终是明白了这知足二字,在二两酒嘴里是何意思。

    “青梅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可也陪了为师百年。若是折损,为师可是会很伤心,很孤独的。”

    话音落下,二两酒便是见着青色长剑高高抛起,赶忙跃起将青梅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好生观摩一番,抬头一笑,朝着离鸢说道:“师傅尽管放心,这不是还有徒儿一直长伴师傅左右。”

    离鸢嫣然一笑,也不管这话里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至少这长伴二字,她爱听,很爱听。女人动情,往往只是一瞬之间,便会沦丧得彻头彻尾。二两酒也不知这仙门之中,长伴二字值得上几斤几两。至少此刻的二两酒眼神火热,青梅被他握得发烫,怀中古书更是随着他的急促心跳,仿佛要蹦出怀里。

    二两酒带着几分惴惴,几分憧憬,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领略古书之中,那往日不可想象,不可深究的别样江湖,别样天地。离鸢心思通透,撇了撇嘴,挥了挥手让二两酒自行离去。

    只是当他未走几步,离鸢便在身后叫道:“师兄修的无情剑,斩断七情六欲,心中独存一剑。可修了三个甲子,也未能真正大成。百年前,一把无情剑错杀有情人,剑心崩裂,自此一蹶不振。”

    这话,二两酒听过,在他还是只井底蛙的时候。如今他成了仙门弟子,又有何不同。还记得有人说过,天外天,人上人,未能触手星空,撕裂苍穹,始终都是顶上有人。就算傲视江湖,这不也有一片青天压得人心发堵。

    驻足沉默,二两酒的手将青梅握得越来越近,滚烫火热灼烧着他的手心,只是这样的痛楚实在不值一提。他甚至没有皱眉,没有迟疑,无情也好,无情剑更好。

    离鸢面露戚戚,心有不忍更有不甘,寒声叱问。

    “你的心可真的够狠?!”

    二两酒没有回头,闭眼问心。

    风声顺着树叶缝隙,吹响在二两酒的发梢耳垂。仰面朝天,大笑一声,朝着那不开眼的老天爷高喝一声:“徒儿只惜这二两薄命,其余的,有何不舍?!”

    背影萧索,借着轻风渐远。背影坚毅,无愧苍天大地。

    离鸢轻叹,眼带朦胧,低语喃喃:“薄情寡恩。”

    她的话极轻,只是这四个字趁着轻风打落在二两酒的心头,却是极重。

    忘恩负义,薄情寡恩。

    二两酒哂然一笑,他心里还有个苏妲己,如今这离鸢大美人却又发了疯似的往他心口里钻。长歌苑里做了十二年人下人的二两酒,就连下滥娼妓的床头都没能摸上一把。如今却是被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记挂在心,莫非真是鸿运当头,时来运转。

    二两酒啐了一地,哪来的什么时运命数,他就二两薄命,才不会信这苍天有眼。苏妲己和离鸢一前一后,好似种下两点火烛,将他阴沉晦暗的心房照有丝丝亮光,点点暖意。

    他惜命,他够狠,他更能忍。

    可他想。

    若是有人挡住了这来之不易的光,他会发疯发狠。

    如一只疯狗,如一条毒蛇。

    他心里住着洪荒猛兽,住着魑魅魍魉,若是放出来,或许他自个儿都怕。

    毕竟,他是个心性凉薄,自私自利的真小人。